他的掌心护着那只初生的幼虫,和朱迪说话的语气又过分温和。
朱迪眨了眨眼,将水汽给眨去,轻声说道:“就,只是答应我。如果哪一天安全了,给我个信号。”
有意外,或者没有意外,这都是他们短时间内最后一次见面。
朱利安蓝眼睛里带着浓郁的笑意,仿佛湛蓝的湖泊泛起了涟漪,“当然,你是我的朋友。”他的语气温和宽厚,好像回到了他们还在保育园的时候。
朱迪在朱利安的目视下离开了。
伴随着那无数窸窣的虫鸣,她在一双双冰冷残酷的眼睛注视下退了出去,直到冰冷的舱门在她的眼前合上,直到她站在那一堵空气墙外,她才发现冷汗已经把她的衣服全部都打湿了。而她整个人正在无意识地哆嗦,压根没办法把沉重的防护服拆解下来。她的手软得要命,正在摸索着按钮,整套防护服就突然自动脱落下来,还站在里面的朱迪脚一软,摔倒在赶来的阿方索怀里。
是他从外部解开了防护服。
阿方索一手抱着朱迪,在防护服上按了几下,它自动缩小成提包的大小,然后被阿方索拎了起来。
“我说了我可以去。”
阿方索平静地说道。在褪去了那点狂热后,他又变作那个温和内敛的男人。
朱迪无力地软在他的怀里,疲倦地叹了口气,“不行。朱利安不会相信你,实际上,他也不会完全相信我。但我去,是最好的。”
“为什么这么想救他?”阿方索歪了歪头,带着朱迪和防护服离开这里。
程序代码只能阻止三个星刻的监控,会在屏幕上重复播放相同的画面,这是利用了阿方索的权限后门。
如果朱迪刚才再不出来,他们的时间就不太足够了。
阿方索在将一切归回原位,再将朱迪送回自己房间后,才听到红发女人近乎呢喃的一声轻叹,“……我希望……他,经历这么多后,还呢能用人类的视角……无论如何……”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阿方索一看,才发现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他没有再留下来,退出房间后,他站在房间门口陷入沉默。
……用人类的视角?
朱迪的用词,透着某种古怪的预兆。
…
实验室内,正头疼着要拿代号a怎么办的朱利安有点后悔地捂住嘴,闷闷地说道:“忘记问他们之前是怎么喂它的了。”
这么小的幼崽,尽管朱利安知道它后来的恐怖残暴,但还是无法将两者对上号。
虫族幼崽要吃什么东西?
朱利安一边思考,一边往前走,只是走了几步,窸窸索索,这片丛林好像降了一场小雨般,摇曳晃动的声响接连不断。他抬头望,才发现是那些可怕的小东西砸落了下来。密密麻麻,一层层,堆满了朱利安前行的路。
这是它们的死亡季。
一批批死去,再一批批被填充。
来而又去,如此短暂。
真让人愤怒,让人不喜的高高在上啊……
朱利安无声叹息。
那声叹息沉了下去,沉到意识海底,沉到那还在安眠的、广袤无垠的精神链接网里。它毫无意义,掺杂着曼斯塔无法分辨的情绪,是它们难以理解的存在。
可无形触动的瞬间,它们品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它们的须须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苦的,难受的,厌弃的,是难吃的味道。
比难吃还要难吃一万倍。比苦涩还要苦涩一万倍。
它们感受到了,却无法描述,无法解释。
所有无法理解的窒息疼痛化为残暴的杀戮欲望,原本还算有来有回的战局突然被狂暴的曼斯塔虫族撕开了裂口。
第一只虫族,闯过了雅斯顿主星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