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有想哭的时候, 但朱利安身为一个男人,总归有一些自觉得需要好好保存下来的面子里子,哭泣这样的事情能免则免, 实在是忍不了的时候, 最好也要背着人哭,这样才能稍微保住自己的颜面。
可是在遇到虫族这一遭事情后,朱利安已经无法估计自己的精神到底崩溃过多少次。
每一次崩溃,别说是哭不哭的问题,能保持理智都是艰难。
朱利安拼命从那片黑暗逃出来的时候, 是那只残败不堪的虫子接住了他。即便它已经被撕毁得不成样子,但是它的体型还是要比朱利安大上不少。他皙白赤/裸的脚趾踩在猩红粘稠的土壤上, 那赤/裸裸的血腥味充斥着朱利安的鼻腔,让他刚刚恢复过来的五感都几乎要罢工晕厥过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里只剩下仓皇逃跑的欲/望。
他没有回头, 却听到了背后无声的嘶吼。
朱利安的意识颤抖起来,发出了极端抗拒的念头。
【远离】
他这么想。
那片蠢动、暴怒的黑暗,一时间无法再继续追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该死的虫子带着朱利安逃进洞窟深处。紧接着, 又是两只东西滚了进去,带着丑陋的灰色和难闻的气味……愤怒,无比的愤怒, 像是要从体内燃烧起来的陌生情感一瞬间吞噬了埃德加多。
对埃德加多来说,情绪是一种过分强调存在的东西,是属于人类的情感,对于虫族而言不值一提, 也并不需要。
它找到了妈妈, 找到了虫母。
它和妈妈缠/绵在一起, 朱利安的本能也接受了它,就这么沉/沦下去,它是那片黑暗国度里唯一、也是最后的子民。他们会一起诞下无数的子嗣,蔓延到了亿万年后,永远地纠缠在一起。
可是、可是那只该死的虫子,那从它身上分裂出去的劣种……
埃德加多再一次感受到那无边的黑色怒火,在虫母的语言束缚逐渐失去效用的时候,那虚空裂开的缝隙更大、只会更大,最终崩裂出让埃德加多可以通过的通道,那庞大臃肿的身体从裂缝中试图穿梭而过,彻底降临此间。
整个祭祀地原本都笼罩在疯疯癫癫的狂热里,但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后,空气变得更冷,更加潮/湿。
莫尔顿的母亲,仍然跪在地上的女人僵硬地抬起脑袋,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华贵的服饰空荡荡地挂在她的身上,却没有注视着虚空中逐渐浮现出来的诡异之物,而是紧紧地盯着朱利安逃跑的方向,两双无声的眼睛肿得像是要凸出来一样,鼓胀得叫人害怕。她的嘴巴里不住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泣,扭动的脸皮支撑起她的表情,她用一种古怪的姿势站起来,似乎是想追赶而去。
“哈哈不哈哈……神明,王……哈哈哈哈哈……神明……”就在她爬起来的时候,一只脚、或者是捏成脚的肢体踩住她的脑袋,硬生生把她踩到地上,紧接着踩爆了她的脑袋,发出诡异的爆裂声。
在它出现的时候,整个洞窟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更加疯狂的响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狂笑声,尖啸声,嘶吼声,嘎吱声……厮杀,恐惧,害怕,绝望的情绪笼罩下来,再也没有像人一般的叫声,仿佛全部都蜕变成了只会嚎叫的怪物。
而那只真正的怪物,追向朱利安逃跑的方向。
…
朱利安在逃跑。
他当然会逃跑。
任由是谁在从梦境里醒来,却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和一只怪物抱在一起,还是用那样奇怪淫/靡的姿势,就算是神经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在那时候能保持理智的。
他趴在代号a的背上,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抹着泪,发现生理性的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搞得他好像是什么可怜虫一样。但他的手指碰到眼角的时候,朱利安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颤抖。
他在害怕。他当然会害怕。
他甚至想吐,有一种古怪的感觉盘踞在他的小/腹,让朱利安不敢去碰,也不敢去看。
他好难受。
朱利安在代号a的背上蜷/缩成一团。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妈妈,被埃德加多抢走了。”代号a似乎感觉到了朱利安的情绪,“三个月。”
朱利安悚然,三个月?
他明明还记得他的上一个念头是那些祭祀好恐怖,然后下一个念头……下一个念头是什么来着?朱利安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很多、很多只浅灰色的眼睛,像是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复眼,不管他逃到哪里,他始终会看到这么多的眼睛,如此恐怖……
埃德加多?
朱利安慢半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难道不是在红宝石号上的那个人吗?
那个人,冰凉的皮肤,俊美的皮相,不会说话,非常厉害……朱利安记得,当初队长的武器射在他的身上,都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他说,他叫埃德加多。
埃德加多,埃德加多……
这是,巧合吗?
“朱利安!”
一道尖锐、熟悉的声音划破了空气,让朱利安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这居然是莫尔顿!
朱利安趴在代号a的背上,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紧跟着一个人。
是莫尔顿。
莫尔顿的背上背着一个人,看起来昏迷过去了,但侧脸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曾经去过他家的同事。而在莫尔顿的身下,是一个圆盘类的东西。这个圆盘可以低空飞行,速度还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