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的光脑上快速点了几下,弹出来一份文件的虚影。
上面是研究所内,除了玛丽·休之外所有高级研究员的联合声明。
玛丽的表情一点点变得生硬,她冰冷地注视着贾森,“那我只能期待你取得一个完美的结果。”她丢下这话后,就连最里面的实验都不打算参观,转身就离开了。
贾森无奈地笑了起来,看向最深处的舱体,那眼神诡异到有些恐怖的温柔,“唉,她不愿意看,那也好。等最终的结果出来,玛
丽会承认的。”
她会知道,贾森选择的方向,从不出错。
他带着怜惜的表情,缓慢地走到最深处,靠近那朦朦胧胧的舱体,浸泡在里面的是一具和玛丽有七八分像的人体,它通体发白,腹部微微鼓起,仿佛是孕育着什么东西。贾森的额头靠在冰凉的隔绝物上,发出诡异的轻笑声,“多么完美,对不对,玛丽?”
…
玛丽回去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助手在实验室外面等她,见她一脸疲倦地回来,未免有点担心,“玛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她朝着助手摇了摇头,提早下班了。
玛丽是自己开悬浮车过来的,等到家后,她特意让电子管家屏蔽掉所有来自研究所的信号,这才慢吞吞地进了房间,闻到了炒菜的糊味。
现在会动手做饭的人越来越少了,但也有人厨艺很好。
可惜的是现在在厨房的那个人是绝不可能有一手好厨艺,隔着门厅,玛丽都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哎呀呀,都是按着步骤来的,怎么就糊掉了呢?”那委屈又可怜的咕哝声飘过来,让玛丽原本紧张的情绪不由得一松。
她无奈地说道:“不是说了吗?不会做的话,就等我回来弄。”
窝在厨房的朱利安猛地回头,那脸上很明显是“糟糕被抓包了”“可恶又烧焦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的情绪,让玛丽的笑意更浓。
她脱下外套,然后把朱利安赶了出来,“到时候把厨房给炸了。”
朱利安:“……”
朱利安委屈地缩着手脚坐在单人沙发上。
但有点高兴。
三个月前,朱利安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玛丽的房子——诡异的是,这栋房子,也是当初他养父给他的房子——半夜被警报声吵醒的玛丽差点一槍把他给崩了。
然后就是审问。
第二次诡异的穿梭,又重新出现在玛丽的面前,她怎么可能任由这种奇怪的现象就这么白白错过质询的机会?当时情绪本来就不好的朱利安彻底崩溃,在玛丽的面前哭得像是个孩子。
玛丽由此知道了很多事情。
尽管在青年断断续续的讲述里,玛丽并没有得知他和朱利安的关系,但在一种莫名的直觉中,玛丽还是给自己和朱利安做了检查——
她站在厨房叹了口气,把做好的菜端出来。
厨房外的餐桌已经摆好了刀叉筷子,就连桌布都铺好了。
朱利安就背着手站在边上。
玛丽笑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最近经常在笑),让朱利安坐下,“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如果没有天赋,也不用强迫自己。”她意有所指。
朱利安嘀咕:“我明明是按照步骤来的。”
明明做法和玛丽妈妈一模一样,怎么就是做不出来呢?
看着朱利安现在这么鲜活的模样,玛丽眼底的笑意更深,不期然想起几个月前刚刚出现时的青年……她从他身上感觉到的绝望和痛苦如此深沉,让她仿佛连心脏都跟着绞痛起来。一种难以形容的保护欲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心头,轻柔却暴躁,仿佛是被激怒的母兽巡视着她的领域,试图把任何伤害她幼崽的东西都扯出来撕碎。
多么奇妙。
玛丽的理智和情感仿佛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清晰地评价着现在的状况,另一部分却仿佛投注在青年的身上。
这种有趣的割裂,是玛丽最开始没有把朱利安交出去的原因。
但紧接着……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能把朱利安从一个颓废寻死的状态拉扯到现在这么鲜活自然,的确花费玛丽不少功夫。但总有些事情,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的。
她吃着今天略带糊味的
菜,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正在吃饭的朱利安哽住。
他慢吞吞地看向玛丽,和她如出一辙的蓝眼睛看向她,在歪头的时候,微卷的黑色长发散落下来,披散在他的肩膀上,蹭得他越发柔和。
“玛丽,你知道了什么?”
朱利安嚼了嚼,又嚼了嚼,艰难地嘴巴里那口东西吞下去。
他的盘子里堆满了东西,那是玛丽塞给他的。
玛丽是个塞饭狂魔,对朱利安的体重非常不满意,逼着他多吃了从前一倍的饭量,吃得他叫苦连天,但一直有点虚弱的身体确实是因此变好了。
玛丽妈妈似乎知道,他是直接从医疗室穿过来的。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直到今天。
玛丽:“贾森来找过我。”
只是这么一句话,朱利安的脸色就彻底白了。
但那不是无力抵抗的害怕、或者是对灾难的恐惧……玛丽很难形容那一瞬的感觉,好似惊醒了长眠的恶兽。她看着朱利安面无表情的模样,拍了拍他攥着刀具的手,温和地说道:“朱利安,不管是你从什么时间过来的,但你应该知道,时间是无法改变的。”
朱利安沉默,然后才看向玛丽,他轻声说道:“如果我能呢?”
“那也不可以。”玛丽面不改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