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一直没有出来?”
远在雅斯顿主星的布莱克将军皱着眉,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亚瑟的身影。约瑟芬的影像则是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左前方,正一边跟随着他们一边玩弄着自己手里的洋娃娃。
约瑟芬甜美的女声响起, “除了每日去餐厅取食,并和布雷斯短暂交流外, 他一直都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
布莱克将军忍不住眼角抽/搐,身后的亚瑟适时说道, “将军,您之前和朱利安·休的交流太仓促直接。”
“那群智囊团不也觉得, 朱利安是个喜欢直来直往的人。”布莱克随意地挥了挥手, “相比较要怎么和他交流,不如先看看自己如何。”
远处疑似虫母的人类很重要,可现在联邦会议召开了, 这是眼前最紧要的事情。
…
朱利安在床上躺尸第三天。
整床被子都卷在了朱利安的身上,他就像是条毛毛虫一般瘫着, 一动不动。如果不是每天生理需求都会迫使他起来,说不定朱利安真的能继续一直这么躺下去。
他幽幽地想, 这世界上为什么还没有创造出能让人记忆消失的机器呢?
“妈妈。”代号a试探着伸出一根触须, 得到了朱利安痛苦的回应,“不要叫我妈妈。”
如果之前是被迫习惯, 可前几天遭受的重创,还是让朱利安心有余悸,不想再面对这个称呼。他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扭动着毛毛虫的被子扭到床边, 盯着床下的代号a:“它们很吵, 有什么能让它们闭嘴的办法?”
也不知道朱利安是不是开启了什么魔鬼的大门, 自从他尝试着用联结后,他突然发现他的世界朝着那些可怕的虫族们敞开。
如果他清醒还好说,可如果他睡着了,就连梦里都会有无数虫族在追着他喊妈妈,那简直是噩梦。
最绝望的是,从噩梦惊醒后,代号a会趴在他的床头天真地说道:“妈妈,刚才你在和我说话吗?”
那到底是梦,还是,不是梦?
朱利安已经不敢去猜想那个真相后的答案。
代号a提出了一个办法,“朱利安嫌弃它们吵闹的话,把它们全部都吃掉就好了。”虫族的声音带着奇诡的诱/惑,仿佛是在梦里流淌的毒液,“只要把它们全部都吃掉,这样,朱利安就不会听到它们说话了。”
那其实不是说话,毕竟低阶虫族并不拥有足够的智慧。
可哪怕只有一点点意识,都足够传递出来它们的破碎想法和念头。
朱利安听完代号a的话,又默默地挪了回去。
他继续躺平,“……埃德加多呢?”
提到这个名字,朱利安就忍不住牙疼,或者心口疼,不然胸疼也行,反正就是身体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代号a闷闷不乐地说道:“朱利安不是感觉得到吗?”
朱利安随口说道:“我是能感觉得到他就在这附近,可是这舱室里没……”他突然愣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就仿佛一只猫猫怂怂的小动物,“他在这房间里?”
他猛地往天花板看了几眼,然后,又带着某种恐惧的敬畏,低头看了看床,牙齿似乎是不愿意、却还是生生挤出来一个词语,“……不要告诉我,他躺在床板下。”飞船的床都是非常简便的摆设,除了四柱支撑起床外,底下并不是完全中空,还有隔开的位置能容纳行礼。
但既然有隔开的位置,那当然是有缝可入。
代号a理所当然地说道:“朱利安不让埃德加多在床上,贴在床板下,是最靠近朱利安的地方。”
朱利安:“……”
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一丝嫉妒啊!
为什么要嫉妒啊,这很恐怖啊!
朱利安觉得毛骨悚然。
只要一想到有什么东西趴在床底,试图透过这薄薄的一层来窥视着他,朱利安的喉咙已经颤抖了几下,他硬生忍下那种冲动,抿紧住唇角,流露出一丝怒意。
“埃德加多,出来,我要看到你的全部。”朱利安说到这里时,考虑到埃德加多的智力问题,又加了一句,“就是你现在化身的人形。”
慢吞吞的,当那浅灰色的黏液从床底蠕动出来的时候,朱利安头皮发麻,但难得的是,他居然没有感觉到那种一贯会随之而来的疯狂畏惧,仿佛那种种意识已经被过往的经历摧残到麻木,别说是害怕,连人的敏锐都在一次次的磨难里变得迟钝。
这不是好事……朱利安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一点。
人在受伤的时候为什么会疼呢?
除了身体受伤外,那同样是本能在提醒着危险。
受伤,流血,疼痛,会对人造成危险。
而对疼痛流血的恐惧,会迫使着人远离那些危险的东西。可如果一个人在受伤时不会疼痛,在危险来临时不会害怕,那被麻痹了的神经会让人忽略了自己的极限。
朱利安拼命想回忆起那种恐惧的反应,却只能在记忆里捞起破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