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坐在安东尼奥的身体上, 漫不经心地抚弄着代号a光滑的背甲。
就在刚才,朱利安挥手把代号a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幼崽,只有巴掌大, 哼哼唧唧地摔落在朱利安的膝盖上。
祂冰凉的手指逗弄了几下代号a的触须,有点可惜摇了摇头, “太小。”
这只虫族身上蕴含的能量太小太小, 就算一口把它吞了,也无法填满哪怕一丝的胃口。
祂很饿,但祂有点不舍得。
“妈妈。”
舍不得这只会哼哼唧唧叫妈妈的虫族。
祂看向四周,那些因为触碰了蜜汁,被祂驱赶到空中的虫族正嗡嗡鸣叫着。但还没等祂挑到更合适的食物,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就从黑暗中赤/裸地走了出来。
他通身都是冰冷的白, 走路的速度也不快,带着一种不协调的诡异感。
他走到朱利安的身前, 祂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和代号a,和埃德加多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是埃德加多的化身。
伴随着他靠近,祂感觉到腹中饥饿到想抽搐。
两条冰冷的胳膊把朱利安从安东尼奥的身上抱起来, 那些惨叫声似乎已经成为了背景,没人去关注这些声音,诡谲怪诞的腔调和这血腥的场景一起扭曲成鬼魅的幻影。
而朱利安, 则是这幻影中唯一的真实。
朱利安抱着代号a靠在埃德加多的肩膀上, 冰凉的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 好像非常美味的骨头,令祂舔了舔唇, 非常有礼貌地说道:“朱利安想吃。”
埃德加多愣了愣, 抱着朱利安肩膀的胳膊往上, 大手抚着朱利安的后脑勺,用力地压了下来。因为掌握不到力道,朱利安“哎哟”了一声,好像结结实实撞了上去。但他软绵的声音还未飘散,就传来近乎“咔嚓”的碎裂声。
在浓郁的黑暗中,没人能看到他们诡异的动作,只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仿佛是怪物在啃噬着人的身体,这种诡异的感觉给那些本来就吓得发疯的船员又增添了恐惧的诱因,有人已经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一边大笑着一边扯着自己的头皮;有意志坚定的正试图挽救自己,正不断地用额头撞着地表,希望借着剧痛来唤醒自己……
他们在因为用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亵渎之物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只能充满恐惧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他们恐惧着那些声音,但如果他们能看到,或许就不会充满恐惧。
……或者,同样是恐惧,但会朝另外一个方向。
埃德加多的化身双手抱着青年的大腿,朱利安正用双脚夹住埃德加多的腰身,两条如同水蛇般柔美的胳膊勾住埃德加多,头颅正伏在他的肩膀上,牙齿咬破了表面的皮肤,露出了底下的纹理。
埃德加多的化身总是爱偷懒,变成人都变得不够完全,只是随便糊弄,这随便一啃,就露出了下面弥散的黑雾。
那些古怪的纹理带着灰白的冷色,朱利安却露出了高兴的神情,更用力地咬下去。祂仿佛是咬碎了化身的骨头,又似乎是在吮吸着触须汁液的甘甜。
单祂几乎吃完了这个“人”的时候,从黑暗中又走出来一个,两个,或者无数个歪歪斜斜的人影。
他们连样子都还没捏得多么完美,就带着零散的触须和多出来的手指,歪歪扭扭地走到了朱利安的面前。食物,食物,更多的食物,朱利安感觉祂的身体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小腹的热度蔓延到了全身,让祂的身体变得更为柔/软。
流淌进喉咙的甘甜抚平了那种燃烧的欲/望,却又勾起了另外一种无法隐藏的渴望。
祂的眼睛注视着更多,愈多的埃德加多,沾满血的手指抱起夹在他们中间的代号a,它
的身上沐浴着浓重的草腥味。
虫族的血液不单单只有血腥味,还有着一股更为刺鼻的草腥味道,那双细腻冰冷的手指擦过代号a的腹甲,让它仿佛连灵魂都要为之颤栗。
……虫族有没有灵魂,它不知道,但它乖顺地躺在朱利安的手心,正如同当初在第一研究所的时候。
它渴望和朱利安融为一体,哪怕是被祂吞吃殆尽。
朱利安歪着脑袋,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它冰冷的甲壳,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是一种难以理解的语言,哪怕它听起来特别像是联邦语,但随着朱利安开口说话,那些船员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像是被无数尖锐的东西穿刺了耳膜,手指挡不住那些从指间流露出的血液,他们的耳力在听到这不该被听到的语言时,就让他们纷纷晕倒过去。
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恩赐。
不管是对还算正常的人,还是那些已经几乎死去的人。
而疯子,哈,疯子是不会在乎的。
悬浮在半空中的虫族也因为朱利安的话语不断跌落下来,它们好似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一个接着一个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扑哧声。
那句话仿佛化成一种古怪的力量,它们钻入了埃德加多和代号a的身体里,一种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剧痛蔓延到它们的全身,不管是埃德加多还是代号a都忍不住昂着上半身抖动着触须,如同火焰灼烧的热度让它们的肢体开始融化,不仅是身体,还有它们的意识,都在这高温里剧烈地燃烧,燃烧……
[——]
曼斯塔王族的意识联结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一个难以理解的字符。
尽管只有一瞬,但是所有清醒着的王族似乎都感同身受了那种异样的痛苦。
它们纷纷异动,带着某种焦躁地试图联系上埃德加多。
……也就是刚才那怪声的源头。
但是如同这团庞大的阴影一直都不爱说话的过往,它突如其来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后,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管其他的王族怎么呼喊,它就像是死了一样不说话。
它的存在感,那一片庞大扭曲的阴影就安静地沉寂在意识联结的最下方,好似刚才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埃德加多还活着吗?]
[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要是有反应就更奇怪了]
[来……]
[塔乌星出事了]
[杀!]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联结,但埃德加多没给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回应。
痛苦,仍在蔓延。
就像是万物在诞生之初都必须忍耐的痛苦,就像是当初在陌生黑暗星球上遭遇的痛苦。
它听到了那声可怜的哀叫。
那属于一个人类。
那属于它们最深爱的母亲。
它哪怕还没出生,都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
保护,保护,保护。
这么纯粹的本能存在于它的意识里。
但身为一颗简单的蛋,就算是出壳后会非常厉害的虫族,但是它现在毕竟只是一颗蛋,一颗蛋要怎么保护呢?那就只有它那一身蛋壳。
但王族的蛋不是万能的。
王族蛋壳仍然会破碎。
但木仓的光束撞击在蛋壳上,当蛋壳发出碎裂的声音时,它听到了死亡来临的脚步。
死亡的恐惧在蔓延,而它在恐惧着失去他的温暖。
它想活下来,它想活下来见他,它要保护他,妈妈……那轻轻的,温柔的触感,那呼唤,是人类,更是虫母,是它想要守护的存在。
……血液,温热的血液浇灌下来,甘甜而美味。
人类意外的伤口导致的流血,却全部都流淌在那颗已经被迫破壳的蛋上,血液融入到碎开的蛋壳里,它开始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灼烧。
它发出难以听清的惨叫。
痛苦,开始一点一点吞噬着它。
但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