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斯特浅红色的眼球冰凉地挪动了一下,继而落在朱迪的身上,好半晌,它突然冷冰冰地勾起唇角,那近乎是一个属于人类的微笑,却非常地冷漠,“朱迪研究员,你想,和虫母冕下继续接触吗?”
它的声音透着某种怪诞的诱/惑,“冕下,也非常想念你。”
…
朱利安逃也似地离开了德克斯特的意识,接连滚过几个低阶虫族的意识后,他才逐渐心慌地想起一个倒霉催的问题,他还没找到回去的办法。
完蛋,他是怎么出来的?
朱利安又滚过两个虫族的意识……这两只都是低阶虫族,朱利安只能看到它们似乎是在某个荒凉的星球上——那是和那在屠杀人类,寻求食物的曼斯塔一样——是遗留在外的虫族。
它们的数量不多,一般只有几百或者几千只。
它们在荒凉的星球上寻求食物,在连最后的一丝生机都消失后,朱利安发现它们开始在吃土,或者石头,或者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它们在啃噬这颗星球,在泯灭最后的生意。
朱利安从它们的意识里,没有感觉出任何的情绪。
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渴望,对吃饱的渴求……
那种来自于
最原初,最根本的执念,让朱利安几乎说不出话来。
惊恐,怪异,无法控制的惶恐逐渐让朱利安变得有点焦躁,但他还是耐心地寻觅着回去的方式,他有种感觉……这种状态不能随便地让别人知道。
正如同他逃离德克斯特。
危险。
但朱利安又不知危险从何而来。
在某个时刻,他感觉到一股柔/软的意识缠住了它,那种感觉非常奇妙——之前都是他去入侵谁的意识,但现在,似乎是这股意识主动缠绕住了他,它……非常奇怪,那种轻柔的感觉,就仿佛是有一只小狗狗蹭到了他的脚背上,两只冰凉的肉垫踩住了他的肉,翘着小尾巴扫来扫去……
很像,非常像是最开始的那股意识……
会把他塞到肚皮底下,会给他舔毛,会压着他不让他去触碰那些可怕的东西……而现在追过来的这股意识,特别像是之前的那股的分支……
等下,朱利安突然反应过来。
按照他的这个说法,怎么那么像是埃德加多和代号a?
在朱利安想到这两个名字的瞬间,那股意识似乎也在回应着他,它将朱利安无措的意识都拱卫了起来,就好似小狗狗在用冰凉的鼻子,用它的小脑袋顶着朱利安的后腰心……尽管他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形态……总而言之,他就像是被它狠狠地撅了一下,整个人又轻飘飘地飞跃了起来。
紧接着,又猛地坠/落。
朱利安猛地坐了起来,他不住地大口喘息。
他左看右看,发现被他随手摆放的磷银叶石就在他的脚边。
朱利安刚才的确是睡过去了,但他的睡眠质量显然不怎么好,他的脑袋剧痛无比,疼得好像是要裂开一样。他的手指捏住太阳穴,疼得不住抽气,身后靠着的巨茧不知何时也起了异动,正在互相碰撞……那些外骨骼,那些庞然的形态在雾状物里摩擦,发出酸牙的嘎吱声。
这份怪诞,哪怕朱利安的脑袋疼得要死,都会下意识地远离这里。
他捂着额头,提着磷银叶石躲在了育儿室另一面的墙壁下,眼前朦胧一片,几乎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朱利安不得不如此,他疼得掉眼泪。
这是他无法控制的生理。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就在这刹那,墙壁处发出一声惨痛的呻/吟声——好似它再无力支撑住这样庞然的怪物。
伊莱克特拉和康迪斯的身影从外面掠过来,它们的身上都呈现出不同形态的虫族化。康迪斯的速度比伊莱克特拉更快一点,它的触足勾住了朱利安的小腿,紧接着晚上攀爬,又吸附住他的腰——它时时刻刻警惕着人类的脆弱,丝毫不敢只拖着朱利安的脚踝就跑——康迪斯在将朱利安脱离开这里的危险。
伊莱克特拉的脸色有点难看,茧化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一般来说,少则大半个月,多则半年,结茧是为了更好的消化,也是为了不被外界打扰,哪有结茧了不到两天,就破茧而出的存在啊?
虽然结茧的时候是借用了人类虫母的力量,埃德加多并没有化为庞大的本体,但它呈现出来的形态也带着不确定性,有可能在破茧的那瞬间就直接完成了本体的转变,人类虫母是无法承受住那种冲击的。
它眼瞅着康迪斯抓住了虫母,心里松了口气,正打算护送着一起离开的时候,康迪斯却突然尖叫了起来,“伊莱克特拉,该死,埃德加多醒了,你快阻止它!”
伊莱克特拉立刻看向育儿室深处的巨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那布满鳞片、怪异的茧子上浮现出无数细长的触须,它们摇摇晃晃,好似随风而动,却在捕捉到虫母的气息时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如同潮水般疯狂地卷住人类青年,同时斩断了康迪斯留在朱
利安身上的所有触足。
伊莱克特拉的身体开始转变,声音也变得怪异起来,“埃德加多,住手,你想让妈妈发疯吗?”
它们谁都无法保证,在亲眼目睹了本体的怪诞后,朱利安还能不能保持理智……虽然彻底失控的母亲也并非它们所排斥的……但是……
这一刻,它们突然意识到,属于人类虫母对于它们的仁慈和温柔,尽管只是一点点的……或许才是煽动它们越发狂热的原因……无法割舍的怜爱……它们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烁,只留下一点点冰冷的痕迹。
在冰冷的巢穴里回荡着它们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几乎是不分左右,“埃德加多,将妈妈放下来。”
咕噜,咕噜……
作为某种回应,名为埃德加多的怪物,将人类虫母彻底地吞没到巨茧里。
然后,从布满鳞片的巨茧上,从每一处膨胀起来的间隙都崩裂出如同水肿的痕迹,黏糊糊的肉块在碰撞摩擦,紧接着它露出了如同肉瘤的眼睛。
一颗挤着一颗,一群碰着一群,浅灰色的眼睛如同葡萄一样丛生,齐齐注视着伊莱克特拉和康迪斯。
它不回答。
但那些眼珠子齐齐染上猩红的色调,已经是回答它们。
伊莱克特拉的声音冷下来,“它的状态不对。”
……果然,埃德加多是强行突破了巨茧。
它在做什么!
它难道没意识到它这样只是让之前的努力徒劳无功吗?!
朱利安被埃德加多吞没得更深,好似有无数打结的肉块摩擦过他的身体,随心所欲地舔舐着皮肤上惊恐的味道……等到所有苦涩的气味都被覆盖后,它含含糊糊地说着,重复着,“保护,保护……”
它心满意足地将朱利安吞下去。
安全。
只有它的肚子,才最安全。
它因虫母的恐惧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