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粉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将整个甬道都涂抹得非常鲜亮,这些好似携带着剧烈毒性的粉末混合着碎石跌落,将整个甬道都变成人间炼狱。
振翅摩擦着,好似连续不断的回响。
触须拼命地摔打在各处,发出乓乓乓的声响。
虫巢的各种,属于这样的异动正在不断地震荡着。
但王族们都无暇去管顾。
诡谲,无名的香味疯狂地溢散出来,那是一种冰凉的,粘稠的触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吸附在它们的骨骼里,将它们所有强行压抑住的冲动全部都诱/惑出来,摧枯拉朽的信息素席卷了整个虫巢,甚至凌驾于星空之上,以人类无法分辨出来的速度疯狂扩散。
温热的液/体流淌。
是蜜色,是金色,是生命的颜色,是原初,是极致的快乐,是贪婪的恶欲,是疯狂,是万物。
流淌……流淌……潺潺地流淌……
干燥的,阴暗的育儿室内,如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潮/湿的感觉?
湿/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
还有那些窸窣着涌向育儿室的虫族们,那些密密麻麻的猩红色复眼,就好像是降临的怪物,它们的触须舒展了出来,带着肉膜,还有交错的暗纹,那不是人类能够接受的东西,但在这种极致的蛊惑下,它们都毫不犹豫地陷入了一种称之为狂热的状态。
好似是在捕食,好像是在狩猎。
它们涌来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令王族们都露出凶残的杀意。
它们之中再是失控,都不会陷入那种原始的野性。
或许是因为人类虫母的信息素还留有余地,也许是母亲的气息大部分都被埃德加多所吞噬,总而言之,这些王族尽管的确变得狂躁,但如果真的想控制的话,也并非是无法操控住自己的身体。
但……这些愚昧的低阶虫族们不是,它们已经被本能所操控。
任由它们涌入育儿室,不是被埃德加多所杀,就是会吓到娇弱的母亲。
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
杀了它们。
王族们露出嗜血的杀意。
吃了它们。
吞噬同族也并不是罪过。
将所有的威胁都消灭在摇篮里。
就在它们即将,也正是要这么做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从育儿室内传了出来,带着痛苦和隐秘的快乐。
就好似是一只可怜的天鹅被掐住了喉咙,发出最后的颤抖的呓语……
那种脆弱的,急促的柔/软,好似在一瞬间回荡在所有虫族的耳边。
他挣扎着,他试图,他想要控制那狂躁的热度,他想要……他近乎忘记自己想要做什么,但他仍然想要……控制住……理清楚……
朱利安没有听到自己在发出尖叫,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双手正痛苦地抱住脑袋,他没有知道曼斯塔虫族正在因为他的疯狂而变得更加疯狂,他只是在尽全力去……
——控制。
…
等朱利安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他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懒洋洋地躺着……躺着……
直到他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碎开。
碎开……?
朱利安的神经被敏/感地触碰了一下,紧接着是从巢穴外涌进来的花色虫们,它们扑闪着自己闪亮的翅膀,疯狂地扑向边上的小床,另一半的花色虫则是涌向朱利安,不断地发出诸如“妈妈”“母亲”之类的呓语。
朱利安捂着脑袋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好像炸了,又被勉强地拼凑起来,哪怕恢复了还是留有可怕的后遗症。
……比如幻听?
嘶嘶嘶……嘶嘶嘶……
哒哒——
哒哒——
朱利安没留意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伴随着每一次“哒”而颤抖着,他垂下头颅,白得几乎会发光的皮肤在暗夜里完美得如同雕塑,湿/漉/漉的头发粘腻在额头,是冰冷的虚汗,他的额头还带着隐秘抽/搐的疼,让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虚弱,“出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干哑,沙沙的,带着刺痛。
身体似乎在动作的时候磨蹭得非常不舒服,令他的身体几乎要弓起来。
冰凉细腻的手指摸上了喉咙,朱利安微蹙眉,似乎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继而脸色又青又白。
他扯开身上的袍子,低头看着自己皙白的胸膛。
还在……胀-红……
又疼,又肿,开着口,流淌着些许怪异的……
糟糕,非常糟糕。
怪不得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舒服,他的眉心抽/搐得疼。
嘶嘶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嘶……
接连不断的嘶鸣声响起,让朱利安头昏脑涨地抬起头,就看到西奥多高高地飞起来,小尾巴疯狂地甩着,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做出了扑食的动作。旁边几只瘦小的花色虫正要阻止它,发出可怜唧唧的嘤嘤叫,还有不知是什么在持续不断地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这些杂音汇聚到了一处,令朱利安的神经刺痛起来。
“西奥多……”
他沙哑着声音叫了一下,西奥多立刻回过头,然后扑到了朱利安的胸/前。
它的爪爪按在朱利安的胸/脯上。
软绵,如同蕴含着饱满的蜜汁,散发着甜香的气息。
这让幼崽猛地发出嘶鸣声。
而朱利安吓了一跳,猛地将西奥多给挥开。
远比西奥多飞出去的速度更快,是一道酷似人形的身影出现在朱利安的床边。
说是酷似人形,是因为它的确是人形的模样,却有着非常坚硬的外骨骼,那些外骨骼如同狰狞的利器,将巢穴内原本安逸的假象彻底撕开。
“出去。”
它的声音冷冰冰,好似是永远无法融化的坚冰,听之忍不住发颤。
它不只是用联邦通用语,更是用虫族的语言在训斥。
这些瘦弱的工具虫族们受惊,立刻嘤嘤叫地将西奥多和两颗虫卵都带走,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朱利安喃喃地说道:“……老二,是不是在破壳?”
“是。”
仍旧是那冰冷的,暗哑的声音。
他闻到了那种独特的气息。
鲜甜得要命。
像是一块柔/软的小蛋糕。
朱利安总会习惯……他不得不习惯……
那些新生的幼虫对他而言,是非常甜香的食物。
如果不想陷入一场可怕的饥饿,朱利安的确需要远离刚破壳的幼虫。
但,巢穴内除了这些气息外,他还闻到了另一种诡异的气息。
……愤怒。
他闻到了愤怒的味道。
他什么时候,能和虫族一样闻到情绪的气息了?
立在床边的这个高大男人……它突刺的外骨骼似乎是从背脊撕裂开来,冰冷的尖锐并没有朝向朱利安,而是将森白的寒意下垂,直到远离柔/软的人类虫母。
朱利安苍白着脸看向还站在床边高大的男人。
它的脸庞背对着星光几乎看不清楚,但那两条胳膊肌肉隆起,健美的身体曲/线散发野性的味道。这具强大健硕的身体是赤/裸的,肆意散发着滚烫的诱/惑。
一头赤/裸的兽。
……朱利安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拼命回想着他有多久没有想起那些可爱的小姐姐了?
哪怕青年搜肠刮肚,都没办法找出哪怕一个能够阻挡这种诱/惑的对象,不自觉露出了绝望的眼神。
啊,他什么时候这么道德沦丧了?
就算这身体再健美漂
亮,那也是曼斯塔虫族啊!
这可是埃德加多!
一只还在生气的王族。
……生气,对,朱利安才想起来,埃德加多在生气。
可它为什么会生气?
淫/邪,阴冷,古怪的视线,黏糊糊地落在朱利安的身上,好似有什么粘稠的爬虫从朱利安的脚趾舔舐着往上,一点一点擦拭过细腻的皮肤,舔舐过细密的汗液,扭动着爬上了朱利安的皮肤,好似要钻入他的血肉骨髓里,死死地抓住堵在喉咙的畏惧,最终爬进他的眼睛……
冰冷的寒意侵蚀下来,朱利安骤然一黑,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他被冰冷的怀抱所包围,耳边是压得低低沉沉,万分诡异的冰冷男声,正湿腻腻地舔舐着他的耳朵,钻入他的耳道,惊恐得让人以为有什么粘腻瘙痒的小虫爬进了身体,“朱利安,这是第七天。”
第七天。
昏睡后的第七天。
伴随着这冰冷的字句,是宛如咆哮的愤怒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