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在带人冲出去的时候, 就已经猜到有可能是幻觉。
因为那惨叫声实在是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他参军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听过这种……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却能尖叫上这么久都不断绝的声音。
但倘若那是真的……
唐纳德右手的武器已经充能完毕,在拐角处瞥见那透明怪异的存在那瞬间就直接射击。身后的士兵没有对他的行为作出任何抗议, 他们跟着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聚能完毕的武器亮着不祥的红光——
唐纳德并不吝啬能源, 在意识到危险的瞬间就疯狂倾泻,直到对面的存在已经躺着不动, 这才示意大家后退一步。
被他们轰炸得乱七八糟的怪物已经没有完整的形态, 但从它的外表却依稀能看得出虫族的样子……尽管是一种他们之前从来都没见识过的虫族。
虫族!
“它看起来很危险。”
朱利安冕下的声音从他的后背传来, 副手——唐纳德猛地转过身, 坐在悬浮器上的朱利安身后跟着埃德加多, 还有那一票本该在后面的士兵全都跟了上来。
唐纳德对布朗尼副将发出谴责的视线,而布朗尼副将则是冲着他挑眉,“那是什么东西?”
唐纳德皱眉,右眼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不知道,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就已经要求他们不要留手。”他们不穿戴机甲的情况下就能杀死的虫族,要么是低阶虫族,要么是刚出生不久的幼虫。
朱利安将悬浮器操控得更高了些, 他从上盯着那具尸体,“埃德加多,曼斯塔有这种虫族吗?”
“没有。”埃德加多干脆利落地说道, “埃德加多从前的附属没有。”
德克斯特:“没有。”
德克力:“没有。”
其他的王族也自动自觉地报上了自己的答案。
伊莱克特拉却给出了一个略微不同的答案, “我也没有。但这只……虫族的模样, 总有点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
朱利安呼吸着潮/湿的空气, 轻轻地说道:“它们能够控制人的神经。”或者,是其他的办法,但终归是类似的原理,能够用虚幻的景象替代掉真实的画面。
“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幼虫能做到的。”伊莱克特拉摇头,“如果它们真的是虫族,那最起码,它们应该对冕下的到来做出反应。”
是啊……
如果是真的曼斯塔的话,怎么会感觉不到妈妈的降临……
朱利安不说话,在将那只透明怪物的外表仔细看过一遍后,对着布朗尼副将说道:“我想,我们可能得加快速度了,我感觉到在基地的深处……好像什么东西‘活’过来了。”
那是一股奇异的力量,令朱利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不是恐怖,不是畏惧。
而是一种莫名扭曲的欣喜。
朱利安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胳膊,耳边好似回荡着某种怪异生物的低语,“它们来了。”
人类虫母的感应非常准确,甚至比王族们的速度还要快。
就在他们找到通往实验室的道路时,猛地从天花板掉下来六七只透明的怪物,它们背脊上的骨刺和锋利的钳足都非常危险,但在王族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它们轻易地撕碎了这些怪物,这种近乎虚弱的阻挡根本没办法拦住它们。
然后——
“哎呀,我还想着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的声音,原来是布朗尼副将来救我们了……”
“救命,救命,救命——”
“不要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变成怪物呜呜呜呜……”
“布朗尼副将来了,他们到了就好了,军人肯定会救我们的,没事。”
从道路的尽头,扭扭歪歪走出来很多,很多人。
他们看起来相貌正常,语言逻辑也没有异样,他们的脸上带着恐惧,说话声带着啜泣,跑向军人的动作娴熟而信任——似乎从来都没想过,被他们寄望的士兵,却会将武器口对准他们。
为首的研究员拦住身后的老研究者,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想做什么?布朗尼副将,为什么你们,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布朗尼副将语塞,穿着白手套的手指紧握成拳。
在他的眼镜上,倒映出说话的研究员真实的模样——他的胸口挂着硕大的肉瘤,跟他的腰腹互相连接,随着他的跑动不断晃荡。那根茎血脉相同的肉瘤仿佛是从他们身上破体而出的怪物,却暂时寄生在他们身上,随时随地都会成熟。
不仅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那些幸存者们,他们的身上也都滋长着与他相同的肉瘤,只是有的大,有的小,那突突跳动的粘稠狰狞,并没有半分不同。
唐纳德的呼吸颤抖,握着武器的动作却无比坚定,“切斯特,你低头看看自己,你再看看自己……”
他和切斯特的关系不错,两人本来就是朋友。
切斯特莫名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平坦的小/腹因为这几年一直坐实验室,很少出去运动的原因,所以总是看起来有点小肚子。唐纳德从前总爱笑话他,但也总会逼着他出去运动,他的……
嗡嗡——
扭曲的震动声。
切斯特突然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嗡鸣声,他下意识看向站在……不,坐在康纳德身后那个青年,那些熟悉的频率,似乎是在他出现后,就突然陷入了一种不和谐的韵律中……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么多人中,偏偏看向了朱利安。
只是在那不和谐的节拍里,那些几乎听不到的震颤声弱下来后,切斯特突然看到了自己。
他看不到自己的脚。
因为他的胸腹处长出来一大团肿胀血红的肉瘤,好似有血水,或者怪物在里面生存,伴随着他自己的呼吸声,肉瘤也古怪地颤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人类能发出来的惨叫声吗?
切斯特惶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