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张献忠迫于粮草问题,终于决定退军。
他在退军之前,将军营一应带不走的杂物全部搬运到山林之中,而后一把火将山林给点了。
此时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山林间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燃起大火,熊熊不息。
石砫之围虽然解了,但当秦良玉看到山间燃起的大火后,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石砫城全城的百姓,以及她的儿子和孙女都在山林里。
为了以防张献忠再度攻城,秦良玉只得压下心中的担忧,一边命令幸存的士兵紧急修缮垮塌的那段城墙,一边命令部下打扫战场。
到得傍晚的时候,山林中终于跑出来两个白杆兵。
这两个白杆兵满脸乌黑,身上的衣服破烂,就连白色的长矛都染成了炭黑了。
“总督大人!”两人跪倒在地。
秦良玉的手抖了一下,但仍旧镇定的问道:
“百姓们如何?”
“回总督大人,石砫城的乡亲们已经转移至黔江,火烧不到那边去。
只是我等被大火围困,火势太大,不少兄弟都……”
闻听石砫城的百姓无虞之后,秦良玉心里多少安生了不少。
战争,总是要死人。
当天深夜,马祥麟总算是带着部下来到了石砫城。
而跟着他活着逃出大火的白杆兵,竟然已不到半数。
他们与张献忠打了数日游击,战损也不过数百,而一场大火就死了两千。
即便是跟着回来的这不到三千人,也大多衣甲破损,很多人眉毛、头发全被烧光了。
秦良玉一直等候在城门口没有回去,马祥麟一见到秦良玉便拜倒在地。
“母亲,儿……回来了。”马祥麟强忍着身上的烧伤跪倒在地。
这一场持续了不到十天的战斗,马祥麟先是担忧石砫出意外,而见不到母亲。
之后自己又身陷大火,当真是死里逃生。
“玲绮呢?”秦良玉身体一个趔趄,眼眸深深的盯着儿子,似乎是在寻找答案。
“母亲不用担忧,玲绮那丫头没事,只是……”马祥麟赶紧起身扶着母亲,一边说一边对后头道:
“玲绮,出来见你奶奶!
不就是破了相吗?
又有什么打紧?”
马祥麟这么一说,从诸多黑炭似的白杆兵里扭捏出一个小人儿来。
这小儿身上的衣甲已全被熏黑,就连脸上也黑炭似的,她的双手抱着头,似乎十分的难为情。
不是马玲绮,还能是谁?
“奶奶,我的头发……”马玲绮哭着扑到秦良玉的怀里。
在这场大火中,她的头发和眉毛都被烧没了,活像个熏黑的小尼姑。
秦良玉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来: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石砫一战,前后历经八日的苦战,最后经过核实,秦良玉军共计战死八千六百人,伤一万两千。
张献忠部共计收拢到尸首两万六千余,相比于他的十二万大军来说,伤亡仍旧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