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琬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心血来潮想来个自驾游,不光遇上了十年难得一遇的春季暴雨,还遇上了一桩杀人案。
谢琬先联系了灵境山所在的兴孝县公安局,公安局的人听了他的话也着急,但着急也没用——雨太大了,别说车没法开,人都睁不开眼睛,在室外根本走不了路。虽然说比起名山大川,灵境山就是个小山包,但好歹也有几百米的海拔,这种路况下上山,脚下要是打个出溜出了点什么事,怎么算?
谢琬也明白,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下,要求警方立刻派人上山确实不太可能。兴孝县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宋泽他认识,他们俩去年在市里办的人民警察节大会上见过,谢琬和宋泽沟通了一番,宋泽说等雨稍小一点,他就亲自带着人,立刻上山,现在只能拜托他稳稳局势、维护秩序。谢琬又给任我行打了个电话,跟他报备了一番,随后谢琬放下手机,转过头来。
无关人群之前已经在他的劝说下回了各自的房间,现在还留在这儿的,都是和死者一同来的同事。
死者董良工,是全国知名的兴世食品集团云港分公司市场部市场调研组的组长,今年三十八岁。他和组员一行八人,在这个周末来灵境山团建。第一发现人是之前那个一直在哭的长发姑娘虞朝旭以及董良工的另一个男下属贾双。今天晚上,他们这些职工在微信群聊天,相约一起去贾双和邓伟奇的房间玩纸牌游戏优诺,但是董良工没有在群里回复,晚上也没有来。
董良工和他们这些组员的关系一直很好,这种集体娱乐活动他也很少缺席,于是其他人觉得有点奇怪,就让虞朝旭去找他。但虞朝旭敲了董良工房门很久,董良工都没有来开门,好像他不在房间似的——但这么大的雨,人不在房间还能在哪?
虞朝旭于是给董良工打了个电话,她听见电话在房间里响,但是却一直无人接听,感觉奇怪之外,又有些担心。上个月,他们公司销售部有个员工心梗猝死,虞朝旭心里联想到了这件事,于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她回房间跟其他同事们商量了一番,最后由她和贾双去找了老板,请老板拿着他手里的房卡,开了董良工房间的门……随后就发现了他的尸体。
当时董良工的尸体是平放在床上,盖着被子的,虞朝旭和贾双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样,两个人先是在门口叫了董良工两声,发现他没有回应,随后进屋去查看,发现躺在床上的董良工脸色不对劲,碰他他也没反应,于是虞朝旭掀开了被子……发现董良工死了。
“之后就没人再进去过了?”谢琬问。
贾双点点头:“没有……我和朝旭退出来之后,就说要报警,就把门关上了,没人再进去过。”
老板的儿子冯瀚这个时候把谢琬要的一次性手套和鞋套拿了过来,他们做民宿生意,这种一次性的用具是不缺的。谢琬戴好手套和鞋套,拿起自己的相机,进了302。
三楼有十个房间,全部都是大床房,因此董良工房间的格局和谢琬房间的格局一模一样,一进门左手边是卫生间兼浴室,床头靠西,东侧墙上是壁挂电视,下面有一个矮矮的电视柜。谢琬先拍了房间内的种种细节,随后来到床边查看董良工的尸体。
谢琬从兜里掏出他随身的手电,以便能把董良工的伤口照得更清晰些:董良工颈部上有两圈已经变得紫红色的勒沟,勒痕附近还有指甲的抓痕,而董良工面部青紫,舌部肿胀明显,据此看来,他很有可能是被勒死的——最蹩脚的警察也不会认为这是自然死亡了。但不经过专业、全面的法医检查,谢琬也不敢下定论。
谢琬撸起董良工的袖子,董良工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紫红色的尸斑,谢琬用手指按了按这些尸斑,它们只有轻微的褪色,扒开董良工的眼皮,发现董良工的瞳孔呈云雾状的混浊,但尚还能看得清瞳孔——他死亡很可能超过十六个小时了。一个人,既想固定已经僵硬的尸体的姿态,又想给他拍照,实在是有些困难,谢琬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拍完照。随后他转过头,问门口的众人道:“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另一个自我介绍为邵楠的女生答道:“昨天晚饭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谢琬刚想说话,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老板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人警官说了,现在不能出去……”
一个女声说道:“现在这房子里头有个杀人犯!你明不明白?!我可还不想死!”
谢琬听出来这个声音是昨晚在餐厅挑剔晚饭的那个女人的声音,他对兴世的人说道:“我先下楼看看,你们就先回各自的房间吧。”随后谢琬关上门,收起董良工的房卡,又朝冯瀚把他们保管的那张房卡也拿走了。
谢琬拿上房卡,赶到楼下,他发现两个女人手里拿着开了手电筒功能的手机,正跟老板对峙着。她们两个都穿好了衣服背好了包,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谢琬猜到,她们两个是想离开民宿。
两个女人中在前的女人就是那个昨晚不满意晚饭的女人,她还穿着昨晚吃晚饭时她穿的那套粉色运动套装,头戴一顶宽沿粉色遮阳帽:“有人死了!有人被杀了!这鬼地方我可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看到谢琬下楼,转向他道:“谢警官……你是姓谢吧?你是警察,你不怕,但我们怕啊!有人死了,杀他的人很可能就是住这民宿的人!他会不会今天又杀人啊!我是住不下去了,你们谁爱住谁住吧!”
刚才她跟老板争吵的时候,已经惹得好几个房间里的人探头出来看热闹了,女人的话很快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一时间气氛又骚动起来。谢琬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随后对女人道:“美女……呃……怎么称呼?”
“……我姓王。”
“王小姐,现在的雨有多大、天有多黑,你也是能看到的,山路你又不熟,更何况雨这么大,山路有多滑是可以想象的,这种情况下出行真的很不安全。很有可能脚一打滑,就摔下去了,到时候摔伤了,这种天气,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