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要去哪个学校?”
车行驶上主路,汪成阳才想起来要问她。
“艺大,谢谢。”
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冯君同轻言细语地回。
为了方便和她说话,汪成阳解开安全带歪过头来:“还住在学校里?在读研吗?”
他们是一届的,他和顾文钦都已经工作了。
冯君同答他:“第一年没考好,复读了一年。”
“原来如此,那不是马上要毕业啦?”
“嗯。”
“打算留在永州吗?”
“不确定,工作在找。”
尽管车里有三个人,但汪成阳识趣地不去触霉头,只跟冯君同说话,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没有冷场,听她在找工作,接话说:“你都跟郑涛谈了,工作不得让他来想办法,咱们班很多人都在永州,以后有空可以多出来一起玩。”
“嗯。”
在汪成阳的提议下,他们互相留了手机号,顺便加了微信好友。
加好微信手机放回去,汪成阳摇头感叹:“说实话,你这几年变化真挺大的——”
“到了。”
汽车忽然停下,汪成阳一个前倾差点撞到车上,看向窗外,疑惑不解:“不是先送她吗,怎么先来我家?”
“你刚才说,家里有急事。”
顾文钦直视前方,不苟言笑地催促:“下车。”
……
汪成阳讷讷地嘀咕:“可我也没让你先送我回来啊……”
他真怕自己一下车,顾文钦转头就把人扔大马路上。
顾文钦转头,那副冷脸对着他。
汪成阳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下车,你记得把人送回去,这大晚上的,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他关上车门,正欲弯腰跟后座的冯君同道别,车子嗖一下窜了出去,喷了他一脸的尾气。
汪成阳:“……”
这厮绝壁是吃炸药了。
……
车在一处拐角暂停,顾文钦瞟一眼后视镜,淡淡地说:“坐前面。”
没想到他会开口跟自己说话,冯君同一愣,视线从窗外收回:“嗯?”
他微扬下巴示意副驾驶,“坐这里。”
冯君同犹豫了几秒,才推开车门。
要赶她下车也找个方便打车的地方吧。
她如此腹诽着,下了车关上车门站在一旁,打算等他开走后走去路边拦车。
等了会没见她上来,顾文钦摇下车窗,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冯君同眨巴眼睛,手指自己:“上车吗?”
“这里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她提着包的手紧了紧,上前拉开车门。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把你丢在半路?”
刚坐进副驾便听他问。
冯君同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天的画面,他带着人找到她家,让人把混着冰块的雪水浇到她身上,他就在对面冷眼看着。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她压下脱口而出的冲动,换了个合适的借口,“你看着,就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样子。”
“是不喜欢。”
他如是说了句,冷漠的侧脸对着她。
冯君同勉强地笑笑。
这位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给她难堪,好在他之后没再开口,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宽敞的大马路上,冯君同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缓。
已经深夜,路两旁的人行道基本不见行人身影,没了汪成阳唠叨,整个车厢安静得诡异,她两手交叠,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过去。
回学校的路,前所未有的漫长。
“知道汪成阳为什么急匆匆赶回来吗?”
“啊?”
她歪头望向他,因为喝酒,墨色的瞳仁蒙上层水雾。
“他前段时间交往的女朋友说怀了他的孩子,闹到他家里来了。”
冯君同缓了好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干巴巴地应个“哦”。
“谢谢你的提醒,我不会让自己落到这地步的。”
她跟郑韬大概率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即使有个万一,她也不会闹到人尽皆知,日子还要过,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漆黑的路段,他忽然刹车,直勾勾盯着她。
冯君同心里发毛,跟他对视一眼又极快地错开,赔着笑脸:“怎么了吗……”
“不要随便曲解我的意思。”
他说。
冯君同还在琢磨,他接着又添了句:“我没有暗指你。”
“是吗……”
见她似是不信,他略一沉思:“难道是因为那时候泼你水的事?”
“不是。”
她心里一慌,急忙否认。
“如果你很在乎,我可以和你道歉,也可以和你解释。”
“不需要,都过去这么久了。”
她打断他。
“真的?”
他每问一句就逼近她一点,眼睛死死盯着她。
冯君同无比肯定地摇头。
不需要。
往事不堪,好不容易盖上时间这块遮羞布,何必揭开。
她催促他:“快走吧,车停路上不好。”
顾文钦盯着她的头顶,眉头微蹙地转过身去,踩油门再次出发。
强大的压迫感散开,冯君同暗暗舒一口气,小幅度地调整坐姿,极力忽视两间间涌动的尴尬,若无其事地客套:“这么晚送我回来,麻烦你了。”
“不麻烦。”
他接话很快,听上去显得冷淡。
冯君同嘴唇蠕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这几年都在永州?”
“嗯。”
他肯纡尊降贵主动找话那是再好不过了,她自然而然地接下:“你呢?”
“美国呆了四年,年初才回来。”
“哦,郑韬也在美国,好像他回来得比你早一点。”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你当初转学去了哪里?”
“回了老家,隔壁淮远。”
……
聊天的确是转移注意力的法子,车快开到校门口时,冯君同已经能轻松自如地应付与他的交流,偶尔还能抛出一两句自认为有趣的笑点,尽管他没配合地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