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泽没有直接回答陆涛的话，而是反问道：“我姐说你跟县委组织部付部长、纪委谢书记关系很好，对不对？”

陆涛有点诧异地问：“她是听谁说的？”

夏雨泽笑了笑说：“我爸去世前是县公安局的政委，现在的副局长周友良是我爸的老部下，原来经常在我家里走动的。你跟付部长、谢书记关系好的信息，就是他透露给我姐听的。”

陆涛又问：“周副局长跟付部长、谢书记关系也不错，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拜托他去找付部长和谢书记帮忙？”

夏雨泽叹了一口气说：“周副局长已经为我姐提拔的事情，找过付部长和谢书记几次了，但他们每次都含糊其辞，不愿意痛快应承。后来周副局长分析了一下，觉得他们也有难处：因为现在的桃林县委，其实就是书记罗秋林的‘家天下’，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尤其如此：他想提拔谁，其他常委都不敢反对；他想撤掉谁，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估计付部长和谢书记都知道罗秋林想要提拔张雅玲，所以他们都不敢应承给我姐帮忙。”

陆涛有点疑惑地问：“罗秋林这么独裁、这么霸道，难道县委其他领导就这么甘心当他的傀儡吗？总会有几个正直的、有血性的领导站出来反对他吧，我就不相信那么多县委常委都是逆来顺受的软骨头、怂蛋！”

夏雨泽苦笑了一下，说：“有血性的领导肯定是有的，听我姐姐说，上一届的县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都是部队转业干部，很有个性，也很有胆量。他们看不惯罗秋林的专制独裁作风，多次顶撞过他，甚至还在常委会上拍着桌子跟他争吵过。结果，那个县委副书记只当了一年，就被调离桃林，到松山市文化局担任副局长；那个常务副县长则被松山市纪委立案查处，后来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陆涛惊讶地问：“罗秋林有这么大的能耐吗？县委常委他也能够想整垮谁就整垮谁？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吧！”

“老弟，这就是现在的官场基本生态，一点都不荒谬。罗秋林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说到底，就是因为他上面有人。原来的松山市委书记龚汉高，对罗秋林特别欣赏，认为他有胆识、有魄力、有开拓进取精神，所以处处维护他；而市长李海平原来就是桃林县委书记，有人传说，李海平和罗秋林是事实上的连襟关系，他们两个人的情人是两姐妹，就是奥尼尔集团董事长柳洪的两个女儿柳双燕和柳飞燕——”

陆涛听到“柳双燕”三个字，猛然想起上次黄泽科跟自己说的李卫军当“接盘侠”的故事，惊得“啊呀”一声，瞪大眼睛问道：“夏哥，你说什么？柳双燕是李海平的情妇？你是听谁说的？”

“这件事在桃林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啊！十年前，李海平是桃林县委书记，那时候罗秋林是县委办主任。罗秋林先找了柳洪的大女儿柳飞燕做情人，然后又把柳飞燕的妹妹柳双燕介绍给李海平。当时有些了解内情的人开玩笑说，在县委李海平是罗秋林的领导，在私下罗秋林是李海平的姐夫。哈哈！”

在打了两声哈哈后，夏雨泽又言归正传：“正因为有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支持，所以罗秋林从当县委书记的第一天起，就拥有了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威。县委其他领导谁不听他的话、不跟他一条心，他就会利用与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关系，想方设法将这人整死。所以后来的县委常委们为了自己的仕途和身家性命，只能违心地奉承他、乖乖地服从他，最终形成了整个县委班子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一言堂’局面。”

陆涛皱了皱眉头，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即使出面去找付部长和谢书记也帮不到你姐姐啊！现在罗秋林明确说要提拔张雅玲，按照你刚刚的说法，付部长和谢书记只能听罗秋林的话，按照他的意图支持提拔张雅玲，我去找他们还有什么用？”

夏雨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字斟句酌地说：“老弟，现在形势有所不同了。原来最袒护、最欣赏罗秋林的市委书记龚汉高已经调离松山，他已经失去了一座最坚实、最稳固的靠山。听我姐说，新来的周毅鸿书记人比较正直，肯定不会喜欢罗秋林这样嚣张跋扈的下属。而且，最主要的是：你跟周书记关系非常好，听说你爸爸是周书记的战友，曾经还救过他的命，对不对？”

陆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问道：“难道你姐希望我去找周书记帮忙？这肯怕不大好吧！首先，你姐是提拔为副科级领导，选拔任用权力完全在县委，市委完全搭不上边；其次，周书记初来乍到，肯定不愿意为了一个副科级干部的提拔问题，去找罗秋林打招呼说情，我也不大好意思为了这么一件事去麻烦他。”

夏雨泽忙说：“老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提到周书记，主要还是想向你说明：现在的形势变了，罗秋林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靠山，他再要像以前一样想整死谁就整死谁，估计有点困难了。所以我姐希望你去找找付部长和谢书记，请他们下决心帮助她。另外，苏业泰现在一心想要巴结上周书记，他也知道你跟周书记的特殊关系，所以想请你出面找一下他，希望他不计前嫌，在提拔的问题上支持我姐姐。只要这三个人愿意帮我姐姐说话，这事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成功。”

陆涛有点不解地问：“如果县委书记罗秋林坚持不提拔你姐姐，即使苏县长、付部长、谢书记支持他，那也没用啊！据我所知，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书记是拥有最后拍板权的。”

夏雨泽笑了笑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有一个新情况你可能不清楚：就在两个月前，有人写了匿名信到市纪委和省纪委，反映罗秋林很多问题，其中最核心的一条就是独裁霸道，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搞‘一言堂’，违反民主集中制原则。

“罗秋林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得知了举报信的内容，为了对付上级的调查，他马上拟订了一条规则：以后凡是涉及到干部选拔任用问题的，都实行表决制，并严格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按照投票的结果确定拟提拔人选，书记在最后拍板时也必须服从这个结果。我觉得，他制定的这条规则，就是我姐提拔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