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8章  【与凤行】故人归（完）

凡间的日子过得平淡又温馨，除了夜深人静时的难过与惦念，旁的都没什么了。

已经六年了。

阿凝把女儿哄睡以后，便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他说过的，只要他活着，三年以后会回来的，可是已经六年了。

可是，阿凝不敢想他会消亡的那个可能，她只能尽力的压下心里的惶恐与害怕，半是期待、半是绝望的等着他。

她对着月亮发呆了许久，等再有了意识后，一模脸上，便是一手的湿凉。

多思无益，她缓了缓，便躺回了床上。漆黑的房间里，她合上眼，一人捂着胸口，感受着那里一阵一阵的刺痛，心里满是悲苦。

*

翌日。

阿凝坐在树下的阴凉之处，看着正专心致志帮她穿绣线的女儿，她眼眶一片湿润，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

“安安，去玩一会儿吧，阿娘自己可以的。”

“不要。”

安安是个脾气很好的孩子，七八岁的年纪，扎两个包包头，长得酷似母亲，漂亮极了，她抬起眼睛，认真的对着阿娘摇了摇头。

“我帮阿娘。”

阿凝抿了抿唇，一时倒是无言，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声。“好孩子。”

在安安三四岁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惦念着阿爹，每次都会眼巴巴的追着她问，“阿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的好吃的呢？再晚的话，我就不喜欢他了……”

时间长了，小孩子忘性大，渐渐地就不提了。后来长大了些，已经懂了些事理，也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是知道阿爹丢下了她们，不知道去了哪里。

尽管阿凝会认真的对她解释，拂容君有自己的责任，可她还是再也不提了。

“安安，”她叹息一声，目光柔和又温暖，“不要怪他，真的不要怪他……”

安安的脸伏在她的膝头，感受着母亲身上的温度，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阿娘陪着她，这是她唯一的亲人。*

午后的阳光很好，阿凝拿起了一个箩筐，把自己从山脚处采来的药材倒在上面，而后摆开晒在了屋檐下。

突然间，她的动作一僵，冥冥中好似有一种牵扯，让她的心陡然间抽痛了一瞬。

她指尖发抖，僵硬的转过了身，抬起已经侵湿的眼睛望去，便见小院门口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那张脸，赫然是她日思夜想的……

“哐当”一声，手中的箩筐猛的砸落，里面青灰色的草药零零散散的撒了一地，却都不如她此刻凌乱至极的心。

她一张嘴，便是大滴的泪珠簌簌而下，眼前一片模糊，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凝。”

拂容君大步跑了过来，垂下头看着她。他眼眶通红，鼻尖酸涩，心口一阵既疼且胀，种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对不起，阿凝，对不起……”

他抱住了眼前时刻惦念的女子，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的比阿凝还要伤心，眼泪糊了一脸，也浸湿了她的衣领。

“真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心上的情绪百转千回，阿凝本是觉得委屈至极的，可看到他这个模样，又觉得心里酸软不已，有千百句话要问，却突然间哑然。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平安回来，一切都不重要了。

“别哭。”

她颤抖着伸出手，拥住了他的腰身，哽咽着安慰。“能回来就好了。”

拂容君难过又欢喜的哭了许久，才终于缓了缓，红着眼一个劲儿的抽噎着给她解释，“在墟天渊过了……我晕倒了，再醒来就已经失约了，阿凝，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走了……”

尽管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但阿凝还是察觉到了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她眼眶一热，小心翼翼的给他擦去了眼泪，又轻柔的啄吻了一下他的唇瓣，声音柔和又缱绻。

“好了，不要再解释了。”

她牵住了他的手，继而十指相扣，“只要平安，就很好了。”

拂容君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么久的相思之苦让他心中灼痛，他早已学会成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人，他有妻有子，有家有舍，有阿凝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亦或是情浓之时自然而然的发生，他温柔又急迫的吻住了阿凝，唇瓣相贴，顿生一股满足的叹息，好似直到这一刻，这才终于圆满了。

“你是谁！”

一声清脆又焦急的童声响起，拂容君只听得一阵脚步声逼近，紧接着，他就被一个小炮弹原地撞开了好几步。

“走开！不许碰我阿娘！”

看着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女孩，他怔了一怔，这才终于意识到，是他和阿凝的女儿长大了。

“安安……”

他刚张了个口，就被眉头紧蹙的安安打断。“快走开！不然我打死你！”

阿凝不禁失笑，却又心疼女儿这么多年对父亲角色的缺失，便蹲下身来，摸着她的小脸，柔声安慰道。

“安安乖，这是阿爹，你不是最想要阿爹回来了吗？”安安愣了一下，还是警惕的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她抿了抿唇，小声道。

“我，我只有阿娘……”

只说了两句，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便转头跑开，而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的两人无奈相对，拂容君抱住了妻子，闷声闷气道。

“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