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母连忙褪下往回塞,“人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将来当做嫁妆。”
“娘,谁知道那是多久的事了,您先戴着,到时候再给我也行。”
阮母还是不应,阮父却是道:“闺女的孝心,你先收着吧,在外面就不要戴了。”
乡下银子都万分珍贵,更别说金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呢。
“也行。”阮母说着喜滋滋收起,等以后闺女出嫁,她再拿去首饰店重新翻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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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镇上那一遭,本想买的油盐调料都落下了,阮母总觉得罪了人,索性托村人帮忙带回来。
阮柔一开始见她这般小心,简直不能理解,一个商户人家,哪里至于如此。
可见其接下来几天都小心翼翼,唯恐有人找上门的模样,似乎也能感同身受那股不安。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她上辈子即使最落魄的时候,也是五品官家的千金,即使要面对继母继弟的刁难,可真正无路可走的情形却是没有过的,最不济被嫁给一个老鳏夫。
可阮家不同,别说大点的商户,就是街头的流氓混混都惹不起,行事自然得小心翼翼。
好在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并没有阮母所担心的会有人来找麻烦,但阮柔依旧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愧疚。
她似乎一直都没有清醒地意识到,她不再是上辈子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皇太后,甚至都不是所谓的官家千金,而只是一个农家的姑娘,无权无势。
煎熬了几天之后,阮柔终于低下了头,向阮母道歉,“娘,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儿,是娘瞎担心了。”阮母摸摸女儿的头,眼中似有无限感慨,“你也别怪娘太小心,当年你阿公就是在镇上不小心得罪人,后来被人打断腿,现在腿脚还不利索。”
在原主的记忆中,外公就一直瘸着一条腿,阮柔还是第一次知道背后另有隐情,好奇的问:“娘,是怎么回事啊?”
阮母的目光渐渐悠远,“那时候娘比你现在还小两岁,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在镇上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被教训了一顿,代价就是失去了一条腿。”
那之后娘家的日子就难过起来,也因此,即使那天那位少爷态度和善,落在阮母眼中,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娘,我以后会小心的,不会再随便插手别人的事情了。\"阮柔乖乖认错。
阮母眼神更柔几分,“你做的没错,不管那家管事为什么要害人,你阻止都是救了人,但是,咱们是不是可以想一些更委婉的办法去提醒。”
“我知道了。”阮柔的眼中遂又亮起了光,“以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会偷偷想办法提醒的。”
阮母含笑点头,阮柔却心有愧疚。
其实她并没有阮母说的那么好,当时冲上去,完全是激动之下以为看到了机会,在杏花村偏居一隅,她需要一个走向外面的机会,而陈氏香料铺就是好不容易看见的契机。
且阮母只想到了那位少爷可能会生气,而她细想之下思考到的就更多,譬如那位管事背后的人会不会因为她们坏了自己的好事而来找麻烦,而届时她、乃至整个阮家,都毫无招架之力。
她只顾着自己,却完全忘记了此时所拥有的身份,与上一世孤军奋战不同,这一世她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可爱的弟弟。
世上唯真心最难得,如果因为自己导致他们受到了伤害,那么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更别提原主这个委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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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香料铺。
送走了好心的路人母女,陈问舟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父亲在家中一向偏爱早逝的原配和其所生的大哥,对他娘这个继室和他这个继室子视若无物。
若不是这一次他那好大哥犯了错,或许他还没有出来染指铺子的机会。
机会也不是白给的,说是机会,实则也是发配,做不出成绩,要不一辈子缩在这,要不灰溜溜回去。
这么多年,他和他娘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要做出一番成就证明给他爹看。
故而此行除了身边得用的,还从他娘那借了人手,拢共十五人,都是信得过的,却万没料到第一天就被下黑手。
示意身边的小厮接管店面,一切如常,他这才转身去了后院。
陈三棍此时已经被人用粗粗的麻绳捆绑住,为防其嘴上叫嚷,还特意塞了一团抹布,陈问舟过来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不断挣发出的呜呜声。
“说说吧,那香有什么问题,哪里来的?“陈三棍眼珠子滴溜溜,想着说还是不说。
下人机灵的取出抹布,陈三棍如释重负,连忙呼救,“二少爷,奴才真的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哦?不知道,难道不是我那好大哥吩咐了什么?”
下人机灵的取出抹布,陈三棍如释重负,连忙呼救,“二少爷,冤枉啊,小人在铺子里辛劳了一辈子,怎么也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
“哦?砸了这饭碗,还有金饭碗等着呢。说!”后面语气陡然严厉,对他不客气的,他更不会客气。
“二少爷,冤枉啊,我是真的不知情,肯定是底下那群人干的。”陈三棍呼天抢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实则心中越想越是后悔,他也就收了大少爷一笔银子,把有问题的香摆进店里,搅黄二少爷的第一件差事,本以为胜券在握,哪知道竟然有人多嘴。
这下好了,人赃并获,大少爷定然不会为他出头,这个锅只能自己背下,干了一辈子的差事都要丢了,好在有了一大笔银子,即使离开香料铺下半辈子也不愁。
“没人指使,那正好,青竹,把他送到衙门去,就说店里伙计存了歹心要害主家,拿毒香害人,请大人定要严惩。“
陈三棍蓦地一愣,报官?
明明就是陈家的家务事,怎么能报官!
“二少爷,饶命啊,我说,我都说。”陈三棍终于慌了。
他其实不是陈家的下人,而是陈氏的本家族人,当年本在乡下刨食,攀上陈家当了香料铺的管事,这才每个月不愁吃喝。
也怪他自以为是,以为即使东窗事发,陈家也只能将他打发了,却不想,二少爷竟然要将他送官。
衙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进去就得先脱层皮,要是查实他作为管事谋害主家、甚至谋害人命,不判死罪也得坐个几十年牢。
想象到报官后的惨烈画面,陈三棍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有钱也得有命花啊。
“说吧。”陈问舟坐下,端起茶盏轻饮一口,端的一个风轻云淡。
“小人,小人就是一时糊涂,收了大少爷的银子。”陈三棍悄悄瞥了眼座椅上的人,见其表情平静,愈发后悔,人两位少爷斗法,他一个小管事掺和进去干嘛。
‘但那香真的没打算害人,“这点他还得解释清楚,“那香就是添了些不好的东西,容易让人头晕,没赶害人。”
“我自然会让人去查。”陈问舟笑的让人发毛,“谁联系的你,给了多少银子,钱放在哪儿了。”
陈三棍只得一一招了,陈问舟自去派人查证不提。
三日后,属下人来报,陈三棍招认属实。
陈问舟也没真的把人送去府衙,而是遣人带着口供押送到主宅,给他那好爹看看,顺便给大哥提个醒,别把人都当傻子。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但与此同时,问题接踵而至。
青州府那位懂行的老师傅,在腹泻三日后,忍痛婉辞了这份高薪的差事。
娘亲写过来的书信中附带老师傅的口信,言语间颇为无奈。
“多谢陈夫人、陈少爷赏识,奈何老朽年事已高,体力不支,这就回家颐养天年。”
陈问舟气急,这明显是怕了,陈大哥的阴谋失败了,可至此也成功了一大半。
没有专业的制香师傅,他在陈氏香料铺就是半个睁眼瞎,什么时候再来个张三棍、李三棍,照样要被坑害了去。
“可恨。”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茶杯中水迸溅出来,下人们小心上前擦拭,他压着火气继续往下看。
“吾儿,娘已托人在府城重金寻找新的制香师傅,奈何行家难寻,在找到人前,切忌小心再小心。
娘在府中一切都好,勿念。”
信尾,满是殷殷关切。
陈问舟苦笑,陈家乃是当代制香大族,他作为陈家二少爷,反倒要从外面寻大师傅。
同是正室嫡出,凭什么娘和他就要低人一等,大哥身边都是爹安排的经年老人,可他身边一个也无,甚至还被禁止碰触香料相关,在自家却如同一个小偷般被防着。
各大香料世家敝帚自珍,能找到一位有真材实料的行家已是不易,下一位且不知是什么时候。
一口冷茶下肚,他只觉得满心苦涩。
懂香的大师傅。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天的好心姑娘,对香料一窍不通,贵在有一个好鼻子,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
可惜了,是个姑娘家。
心念一动,他唤来下人,悄悄耳语几句,下人听命而去。
或许,是姑娘也并未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