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她爱,却不愿下嫁。
若说她不爱,千辛万苦隐瞒将人留下。
这样的真相足以叫三个周家人难堪,尤其周青远,毕竟被嫌弃的是他的家境、身份、家庭种种,这于一个男人,并不是光荣,甚至足以叫他恼羞成怒。
“你瞎说。”田语蓉看着众人齐齐变色,急忙辩驳,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这很重要。”阮柔轻轻摇头,“你未免太过贪心,心上人你要,二房的家产你也要,明明你的嫁妆足够你富贵一生。”
田语蓉此刻却笑了,她丝毫不再遮掩,“为什么是我贪心,我爹娘的本就该是我的,凭什么交给不亲的堂弟甚至族弟。”是啊,她不甘心,若甘心,她早几年就该被嫁出去,一生荣辱随夫家,可她偏不甘心,一副女儿身,却生就了野心。
阮柔笑,“明明是你没能耐,我听说早些年,田家还有过女家主哩。”
“你怎么知道?”她奇怪道,片刻后自言自语,“也对,你如今跟曹家搅和在一起。”
世家的很多隐秘,只在同为世家的圈子里传播,也不知这阮慧娘怎么攀附上曹家,就是一个落魄户,也不是一般人能结交的。
虽然外界有些传言会将其当做一个传奇人物,可在田家内部,那位女家主却是一个不可说的存在,因为,这意味着田家男性的无能,很难说,她如今的想法有没有受过那人的影响。
阮柔问到这里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你如何看我和曹家姐姐开的铺子。”
“挺好的。”她轻笑,“其实我查过你,有时候挺羡慕的,可你们本就一无所有,所以有了一点好东西就欢天喜地,万分满足,而我拥有的,千百倍于你们。”
这就没得说了,自己挣的跟别人手里讨来的区别,她还是十分有感受的,阮柔顿觉无趣,“那现在呢,周青远回去了,你要继续招赘、还是嫁人。”
“这不是你该管的。”田语蓉刚才短暂的和善消失不见,又恢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青远,你要回去我不拦,但待会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吧。”
周青远没有回应,周母却是偷偷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答应。
周青远一愣,脑子霎时竟然没转过来,直接回道:“好。”
田语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也不再计较那些,“青远,你要相信,我没有坏心。”
“嗯。”依旧是低低的回应,对他肯定是没有坏心的,可拦住他回归,断了他科举路,若没有救命之恩,那这堪比血海深仇。
事情到此暂时告一段落,丫鬟送来了药方里的药材,田语蓉让小厮搀扶着周父,其余人跟在后面小心照看,就要离开,远远的却又赶来两道身影,正是听说了消息急匆匆而来的田家二房夫妻。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不来我还不知道你干了这样的好事。”田父冷笑,真是笑话,被人找夫君找到自家头上,要是传出去,田家的脸面无存,他们二房在田家也得无地自容。
田父平素是疼这个唯一的女儿,可不代表她能拿田家的颜面放地上踩。
“爹,我已经解决了。”田语蓉撒娇。
“解决什么,非要等你大伯来吗?”田父丝毫不理,概因这事太过严重,已经被报给了他大哥知晓,田家大老爷掌管整个田家的生意,可不似他般心慈手软。
田语蓉讷讷,顿时歇了心思。
“这里是田家预备的一点赔礼,不成敬意。”随着他一挥手,管事的上前递过一个盒子,盒盖打开,里面赫然一排银锭,估摸足足有两百两。
这下子,周父周母的眼神齐齐亮了。
平心而论,田家藏了他们的儿子一年多,害他们遭了多大的罪过,拿这些银子弥补不为过吧。
周青远却不能接受,于他而言,田家对他有救命之恩,纵有过错也不至于赔礼,他接受那成什么人了。
“田老爷客气了,这礼恕我不能接。田家的事,我们出去不会乱说一句的。”
田父并未勉强,将箱子收回。
周父周母眼中的光熄灭,那可是两百两啊,两百两足够他们在乡下当一个小地主了。
“哦?”阮柔又在不恰当的时机,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其余诸人纷纷投来视线,她却丝毫不憷,“不是吗,对周家,你们救了周青远,两相抵消,可我呢?”
原主可完全是受害者,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田三小姐看上了原主的夫君,虽然她自觉没损失什么,可于原主却是失去了一切,还不兴她讨回点利息么。
田父再次给人使了个眼色,又一个小箱子被递上来,显然,田父做事周到,早已将一切都考虑好。
隔着段距离,阮柔就闻到了香味,投其所好,送她的是香料之类的物件儿。
“那就多谢田老爷了。”她接下箱子,转手又递给边上一个不认识的丫鬟。
她数了数,该出场的都出场了,至于田家,还没必要为小辈的事出面,田二老爷的态度本就代表了田家的态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同时,长辈的出面,也正式为这场闹剧划上了句号。
阮柔心中咂舌,就说不可能将田家拉下水,当然,现在的她也根本无力抗衡就是了。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一行人在田父的目送下出了田府,往西边而去。
身后几个小厮跟着,阮柔依旧跟着周家人,一起回到周父周母租住的小客栈。
下人们送到位置不多停留,立即离开,想来是提前得了吩咐。
客栈的条件是真差,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当场连打几个喷嚏,眼泪都要流出来。
怎么会有人住这样的地方,就是在阮家条件差的时候,被子也会晒得干净喷香,旧而不脏。
可周父周母已经习惯,周父顺势躺倒到了床上,周母给倒了杯水,只剩阮柔和周青远与这里格格不入。
周青远皱眉,“娘,这里条件太差了,咱们换家客栈吧。”
周母连忙拒绝,“这里挺好的,我们住挺长时间了。”主要是条件差价格也便宜。
一阵沉默,人穷志短,周青远摸遍全身上下,身无分文,如今也就头上那根玉簪最值钱,可那也是田三小姐给的,早晚要还回去。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难堪,周父开口,“老婆子,去,给青远也开间房吧,我们休息一天,过两天就回去。”
“嗳。”周母陡然兴奋,等回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然后,正对上门口的阮柔。
周母还当她有意回来,故意提点,“慧娘,你还在呐。”
“嗯,我看看你们。”看看过得有多惨,她心中补充。
“青远,你和慧娘说说话,我去跟掌柜的说。”说着转身出去,留下两人尴尬对视。
阮柔这下可算明白了,什么玩意儿,她可不回收垃圾。
“呵呵,那我就不打扰了。”她皮笑肉不笑,当即转身告辞。
身后,周青远的声音传来,“阮姑娘,我们谈一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阮柔连头都没回,现在一切都晚了,她会让人付出代价。
望着远去的倩影,周青远眼神渐渐沉下,他如过去无数次一般,敲击自己的脑袋,却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然后,是更多的厌恶,他讨厌自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尤其当其他人都记得一切时。
“慧娘人呢。”周母回来没见到人,疑惑道。
“走了。”
“哎呀,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周母絮絮叨叨,“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当时你死了,她是真伤心,可再伤心以后的日子也要过,其实一开始我也怨,可她告诉我们你还活着,我就不怨了,以后你们还能不能走到一起,全看缘分。”
周青远诧异抬头,他还以为婆媳俩关系不好,可周母竟然给人说话。
周母瞧了好笑,“怎么,把你娘当什么了。不过娘跟你说,咱们可不兴入赘的啊,日子再苦,手脚勤快点,也就是了。”
若说是嫁妆,她肯定眼馋,但若是儿子的卖身钱,她嫌烫手。
周青远顿时明白,无奈解释,“娘,我那时候没有记忆,现在,不会了。”
“嗯,娘知道的,都怪那田家小姐,太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只觉得可恨。
“娘。”他无奈唤,“是她救了我。”
“要不是看在她救了你的份上,你以为今天我和你爹这么好打发?行了,不早了,回去先歇息吧,明天我去打听下有没有商队回去,等回去了,保不齐你能恢复点记忆。”
“嗯。”有了希望,周青远也满怀希冀,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阮柔自觉揭开了内里真相,心情挺好的回去,正对上阮父阮母审视的眼神。
“爹,娘。”
“你做什么去了。”阮母表情严肃,很像她小时候做错了事的模样。
“你们,知道啦?”她试探着问,眼神看向旁边的曹娘子,得到肯定的回应,心头顿生不妙。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既然这样,还要喊我和你爹来干嘛,不挺能耐的吗?”
“娘,我是不想你们担心嘛。”她撒着娇,示意一旁的曹娘子帮自己说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