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身后,翠儿声音传来,“小山哥,你要是喜欢,就赶紧说,不然真的分开,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小山复又回头,目光灼灼盯着翠儿,“翠儿,那你说她会答应吗?”
“我不知道。”翠儿于心不忍,却还是诚实摇头,“珠儿从来不跟我说这些的。”
“唉。”小山叹息,和翠儿一起坐在石头凳上,双手托腮,一副忧愁模样。
“翠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老实回答我吗?”
“嗯。”翠儿懒洋洋道,夏日午后的太阳正好,晒得她昏昏欲睡。
“你跟着二少爷,是想以后做他的通房吗?”
“咳咳,你瞎说什么啊。”翠儿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摇头,“我哪敢有那种想法。”
“可你一直说要跟着二少爷一辈子。”小山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分出真伪。
“对啊,”翠儿不明所以,“我是要跟二少爷一辈子啊,天底下再没有这般好的主子。”
“那你?”小山犹犹豫豫,问不出口。
翠儿见他误会连忙解释,“跟二少爷一辈子又没说非要当通房,等我嫁了人,照样要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将来说不定还能带小主子呢。”
她的眼里满是期待,仿佛十分希望看到那一幕。
小山知道,翠儿虽然平日里有些小脾气,可却基本从不说谎话,尤其事关她的二少爷,故而已经信了七分。
“你是不是想问珠儿啊,我虽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可你不试一试,说不定以后会后悔的。”
翠儿是真心为小山哥和珠儿姐姐着想,两人都很好,也对她好,故而她真心希望两人能在一起。
听着面前的丫鬟叽叽喳喳,说着些不知所谓的话,再听听外面的嘈杂声,小山知道,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自己了。
他的手悄悄藏到石桌下,磨磨蹭蹭,最后终于掏出一个小盒子,紧紧握着,手心渐渐渗出了汗珠。
良久,他一咬牙,鼓起勇气将礼物拿出来。
“翠儿,我有话要对你说。”他嘴里不断说着,却下意识闭了眼,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你说,是要让我送给珠儿吗,那可不行,她不怎么收别人东西的。”翠儿虽然希望两人在一起,可也知自己没有替人做决定的权利。
“你别说话。”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被打断,小山额头不由滴落了几滴汗水,他憋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将手中东西递过去,恶狠狠道:“这是送给你的。”
“啊?”翠儿的嘴巴张成了鸡蛋大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仅毫无羞涩之态,反而满是惊讶。
“可你不是喜欢珠儿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珠儿了?”小山只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缺心眼的姑娘。
被吼了一句,翠儿顿时老实了,仔细回忆起来,“你老和珠儿交换眼神,还经常偷偷说悄悄话,对了,你还送过两根钗子和一个手镯。”
“我不也送你不少吗?”
翠儿挠挠头,“有吗,对哦,你也送过我钗子,可那不是让我给你说好话的吗,我可没白收,帮你在给珠儿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呢。”
小山黑线,“你说反了,从头到尾,我喜欢的都只有你。”
翠儿更迷糊了,“可珠儿一直说你很好啊,若不是喜欢,为什么要一直说。”
“那是因为我送了她钗子和手镯。”小山额头的青筋都快要跳出来。
翠儿这下是彻底明白了,不知怎么,突然就羞涩起来,结巴道:“小山哥,你真的喜欢我啊,那怎么从来不跟我说。”
“因为你一直说要跟着二少爷,我就以为。”
“呸,”翠儿不屑,“你都瞎想些什么,我可从来没那些心思,我要嫁也得做正头娘子。”
“那你喜欢我吗?”小山见她信誓旦旦,此刻已然相信了十分,霎时一幅不好意思的模样。
脑回路终于对上线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了羞意。
“我,我不知道啊。”翠儿讷讷。
“哦。”小山不由得又失落,可转眼就兴奋起来,没说喜欢,可也没说不喜欢啊。
这比他原先设想的要好一万遍,真的,他一直以为翠儿喜欢二少爷,那种维护的姿态,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可,既然翠儿想要嫁人做正头娘子,为何他不能争取一回呢。
想到这里,他终于做下了决定,“我跟你们一起走。”
“啊,那,那好吧。”翠儿依旧低着头,不敢回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呢。
她跟珠儿不同,珠儿长得好看人也温柔,她看过很多人爱慕她的模样,反观她自己,待人凶巴巴的,好几次偷听到人家说她坏话。
没想到,还是有人会慧眼识珠,看上她的嘛。
嘿嘿,莫名的,看小山哥比以前更顺眼几分了呢,就是她还拿不定主意嫁不嫁,等过后她问问二少爷再说。
小山哥走了,独留翠儿一人,珠儿方才出来,一脸打趣。
陈府的下人们,有如小山这种因为各种原因留在二房的,却有更多选择投奔大房。
对此,陈问舟全部应了,也不强留,索性以后就他们两个主子,日子也能清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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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分家的消息其实也没能瞒多久,至少曹娘子和阮柔在分家前就知道了。
阮柔对此有些忐忑,明白对方是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了,若是出了差错,陈问舟可就亏大了。
“你放心,跟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问舟早就说想要分家了。”曹娘子见她这般,忍不住安慰,“这次分家也不算吃亏。”
再不好的铺子,那也都是府城的,不拘做生意还是出租,总能有点进项。
况且,早点分,省去多少麻烦、少受多少气。
“那我可得努力了。”阮柔笑。
“行,将来问舟能不能撑起第二个陈家,我看啊,就靠你了。”
阮柔顿时压力大增,忍不住又跑进制香间继续研究,也不止为了铺子,香多了她自己赚的也多嘛。
曹娘子在后面直笑话,笑过之后倒有些意味深长的叹息。
陈问舟却没空去思考是亏是赚的问题,他如今手底下没人,倒也没想着一次性把产业全部接管过来,只是将所有铺子、田庄、宅院一一清点账目,做到心中有数,若发现哪个不老实的,再动手不迟。
他如今急着的是霍氏那边,前几日曹娘子的信送了过去,霍家回信说是要来人过来商议,可他等了许多天,不仅没等来霍家人,反而等来了京城市舶司的苏大人。
苏大人来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关于青州府三年一度的海上贸易份额分配的问题。
海上贸易利润之大、范围之广,可谓囊括了各行各业、方方面面,从衣食住行、到吃喝玩乐,可以说,送出的都是大夏朝有名有目的好东西,当然换回来的银子也不菲,占了大夏朝国库的泰半收入。
这等大的贸易,自然不是空口定下,而是由市舶司每三年一调整,哪家的货好需要加大,哪家的东西不行取消名额,诸如此类,都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商讨完毕,苏大人负责的就是青州府当地的商户。
期间攀关系、送礼的自然不少,苏大人来者不拒,但他是出了名的拿了钱不一定办事,所以,送钱上门最多也就图个眼熟,不然也不至于陈、田两家希冀获得更多份额还要联手。
陈问舟如今从陈家分出来,论理没有参加海上贸易的资格,所以他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霍家身上。
霍氏商行在大夏朝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只要霍家愿意切开一条小口子,他的东西出去,就能带回成百上千的银子。错过这次机会,再等下次又是三年,届时局势如何变幻,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时间一日日过去,苏大人的府邸每日里人来人往,热闹至极,有的人出来眉开眼笑,亦有人愁眉苦脸,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他眼看着要从陈家彻底搬离,霍家那边却还毫无讯息,他几乎要以为高估了自己,一切不过他痴心妄想,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苏大人来青州府的第十五日,霍家终于派人送来消息,他们来人了,且是霍家大老爷亲至。
那一瞬间,陈问舟心跳如擂鼓。
机会,来了。
而能不能抓住,就得看他这次的表现,成了,搭上霍氏商行,他的春林香斋不要说小小青州府,就是整个大夏朝、乃至海上贸易,皆可打开商路,而若是谈输了,还得回去老老实实开分店,一点点攒资本,届时,赢过陈家的雄心壮志不知又得何年。
虽说他对自己有信心,可有捷径,谁不想走呢。
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整理衣衫,大踏步走出,从马厩牵了他的弄雪,径自飞驰往码头,迎人。
身后,曹娘子和阮柔互相给彼此打气,这一次,她们应当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