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钱家和章家的势力,早前在海贸上就已经能分一杯羹,一家是珍贵玉石,一家是精美绸缎,只是参与的人多,导致他们的份额也不怎么多。
而今又多了一条路子,可不得欢喜异常。
林家是做木料生意的,这东西不仅分量重,且于海上贸易搬运保存不便,故而一直被排除在外,如今搭上这艘大船,虽然能提供的不多,可好歹是一个进步啊。
阮柔和陈问舟对视一眼,心知肯定还有其他事情,霍老爷将大家叫过来显然不只是为了分享这个好消息,
“海贸的事情一旦定了下来,离商船出海也就半年时间门,这半年,大家做的还有很多。”
众人齐齐收敛心神,细细倾听,并盘算着自家的安排。
半年的时间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使争取到了出海的份额,可其实更重要的是其意义,所占的份额着实不多。
这么长的时间门里,准备出海的货物绝对绰绰有余,可重点就在于,他们要选择其中最好的一批出海。
尽管苏大人一直说海外人傻钱多,可东西好坏人还是分得清的,给的价钱自然不一样,出海一趟不易,自然要冲着赚最多的钱而去。
除此外,稍次一级的货物,就会留在大夏朝流通,这些霍氏商行完全可以处理,这也是他们提前谈好合作的前提。
其他三家尚好,压力最大的其实还是春林香斋,作为提供香料的一方,他们的资历尚浅,供货量也有限,在保证自家店铺的前提下,赶制出这些货物,时间门可谓十分紧急。
且霍老爷还有更高的要求,那就是对香料的要求。
春林香斋在最出名的香其实也就宣和香、芝兰香,新出的香品质不错,可到底没那么受欢迎。
霍老爷提出的要求就是,尽可能的研制出最少五种能独当一面的香品,不拘是买、还是自己研制,总归得有选择才行。
一时间门,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阮柔,而阮柔回望霍老爷,郑重点头,她会尽力,外购是最下下选择。
从霍府出来,几人互相道别,阮柔和陈问舟两人并排而行。
陈问舟担忧问:“你可有把握。”
阮柔点头,“最近有了点想法,府城这边人喜欢的香大多单一,类似宣和香、芝兰香这种,但海外,我近段时间门了解过一点,或许他们更喜欢浓郁的香气。”
其实不是她最近了解,而是前世在后宫,有些蛮夷小族前来进供,宫里人当笑话说过一些,也是最近她才想起来。
有一种说法,是海外人汗腺发达,所以体味格外重,为了压下这种味道,他们就喜欢用更为浓郁的香味来遮掩。
总之,还是挺神奇的。
再想起这一茬后,她就有了方向,如今香料齐全,调制起来速度也快,想来还是有希望的。
因着时间门紧急,最后,梨师傅到底还是被调了过来,也不说打下手,名义上还是两人合作,阮柔可谓忙的脚不沾地,每日里有大半时间门在制香间门忙活,铺子里和家里的制香间门都败的密密麻麻,实验的香方都记了厚厚的几册。
好在努力也是有成果的,不过一个月时间门,她就调制了一款味道极为芳香怡人的桃花香,最大程度保留了春天的气息,且香味长久留香,真正能做到三日不绝。
这一款香最后被选择用于熏衣之用,最合适年纪正轻的少女与正当年的年轻妇人。
而另有一款,调制的道路稍微有些曲折,说起原材料的花朵,甚至不是他们本土有的,而是专门托霍氏商行从海外带回来的奇异花朵,在整个大夏朝也仅仅种了三亩地,可谓有价无市。
且花朵芳香馥郁,最受京都官家夫人喜爱,阮柔用其制香,堪称虎口夺食,也多亏了霍家人脉颇广、以及资源丰厚。
最后制出来的香倒不是用于焚烧的香料,而是一款香水,浓缩后,只需轻轻一滴,就足以使人身上溢满花香,引人垂涎。
这两款之后,许是灵感被用光,阮柔后续再调香总觉得没有前面几款好,结果就是迟迟出不了结果。
眼看着时间门过去三个月,再耽误下去,恐怕要耽误供货,还是霍老爷先忍不住,自己另寻了京都一家制香世家,先买了一个香方过来,抓紧开始制造。
阮柔很是有些愧疚,可这种事情,调不出来就是调不出来,既不能敷衍、也不是说行就能行的。
几个月昼伏夜出的,她先前略有些暗黄的肤色都熬得冷白至极,偏在阮母的伙食加持下,一点不见消瘦,于是整个人容貌竟更胜过往几分。
曹娘子见她再次垂头丧气出来,忍不住安慰,“慧娘,实在不行就算了,霍老爷那里不是已经有准备了。”
阮柔没回话,莫名的失落,她以为自己可以的。
“待闷了吧,我待会在你出去转转,这一眨眼秋天都到了,你再不出来啊,怕是要直接过冬天了。”
阮柔这才笑了,她只是忙了些,又不是真的不出门,哪里体会不到季节的变换。
“可算笑了,”曹娘子假做轻吁一口气,“还是那句话,你已经做到很好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也回去歇息几天,家里人怕是也担心呢吧。”
这倒是真的,阮母就担心的不得了,想着法儿给她炖汤,一天天不带重样的,她还好,家里另外两个如今喝的一脸苦色,每天都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她,她也有点心虚来着。
强求也强求不来,阮柔索性将制香间门好生收拾了一番,准备先回去待几天,恰好这段时间门的笔记都没来得及整理,也顺手重新抄录一遍,她预备以后装订成册,作为传承传下去。
回到阮家,阮柔细细打量院子里,才发觉了很多自己忽略的东西。
原来真的秋天了啊,院子里的树木凋零,偶有秋风刮过,带起几片落叶,偏前院都是青石板铺就的小道,落在地上就得扫。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提及的从庄子上带几个下人回来的事情,终于在前一阵子有了眉目。
带回来的是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儿一女,儿女都是十来岁的年纪。
见状,阮父索性直接一人分了一个,阮柔可算重新有了一个丫鬟。
不过小丫头年纪不大,又不识字,平时除了能帮她料理些琐事,多余的也做不了。
见她回来,小丫头机灵的跑上来,“小姐,今儿回来的这么早,这些东西我来吧。”
东西不重,阮柔也不推辞,她一向是这个性格,不苛待下人,可也不会刻意优待,只当人当做做工赚钱的。
有了曹娘子那番话,她接下来几天果真没有再去铺子。
相反,有了时间门,她才发觉自己放在家人身上的时间门着实有些少。
阮家如今的变化很大,阮母依旧照看着家里,可因为有了婆子帮忙,她也有更多的时间门出门,如今在周围也认识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平时忙着做做绣活、聊聊闲天,日子倒也悠闲自在。
至于阮父,先前开的铺子已经走上了正轨,因着物美价廉,在府城穷人家倒还有了一定的名声,每个月不说多,净赚七八两银子总是有的,这还不算铺子里储存越来越多的木料。
事业有成,阮父整个人也不复以前在乡下的灰扑扑,整个人多了一股子以前没有的精气神,虽然忙碌,可却忙的高兴,兼之与人来往多了,浑身上下也不见之前的拘束,像个真正的府城人了。
唯一让阮柔有些意外的是小石头,可能他是真的不喜欢读书,如今,去学堂竟然已经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甚至有时候,会央着阮父带他去铺子里。
按他的话,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学不进去,也没必要浪费那个时间门。
阮柔对此也不强求,不考科举的话,认识大部分字,日常也够用了。
提起科举,她就想起了周青远,不论如何将人抛在脑后,那人到底有关她的任务,难免介意几分,只是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消息了。
府城与安平镇到底距离遥远,来往不易,自从定居府城,阮父阮母几乎就没回去过,只上次阮大伯来送粮食谈过一些,可有关周家的消息,也不会刻意提及。
来年春天又是一个科举年,不知周青远能不能顺利参加,毕竟田语蓉着实不是个好对付的。
在小溪村,有钱有闲,对方的日子恐怕很不错吧。
有时候人生际遇真是奇怪,恶人好像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过得很好,田语蓉无疑就是那种人,叫人看不惯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感慨。
就在阮柔这么想着的时候,殊不知此刻的田语蓉正憋屈着呢。
嫁过来几个月时间门,田语蓉已经熟悉了乡下的生活,可始终适应不了。
永远盯着她私库的周家人,看似温和实则保持距离的夫君,漫天的灰尘以及多嘴多舌的村人,这些姑且她还能忍,可距离最近的镇上,连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就着实叫人郁卒了。
越是不满,越是回想,她就越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愿意嫁到周家的,就是在府城随便选个人家都比周家好吧。
对比起周家,府城的繁华一日日在眼前闪现,渐渐的,她想要回去了。
至于和离的想法暂时还不敢有,可这不耽误她想回去一趟府城,哪怕只是偶尔回一次也行啊。
她带来的下人不多,至少一支足以安全到达府城的队伍是没有的,便只能寄希望于镇上的商队。
可这条路在一个月前也被彻底堵死。
想起下人们回来禀告的结果,田语蓉内心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小姐,那商队说是不载我们。”
“为什么。”彼时的她还没意识到重要性,直至听见那个荒诞的答案。
“听说,听说,是大老爷提前让人打过招呼,不许您,您回去。”说到后面,下人的语气都有些结结巴巴,也不知是吃惊还是害怕。
但田语蓉确实生气了,她甚至摔了一个杯子,杯子直直撞上门框然后碎成一地碎片。
大伯是什么意思,不准备再让她回去了,为什么?
她敏锐的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按照先前的情况,大伯再生气,也没绝情到这个地步。
想要派人回去调查,偏又陷入了悖论,她的人根本回不去、回不去就意味着她不能知道真相。
最后,她悲哀的意识到,她选择竟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周青远去府城参加院试,那么最迟,她明年春天就能跟着回到府城,问个究竟,若是运气好,能留在府城也未可知。
出于这一层考虑,她没再阻拦周青远读书进取,甚至大方出手给了不少银钱,这使得周父周母对她的态度都好上不少,当然,周青沐那个小屁孩如今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样,她也懒得管。
周青沐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好不容易哄得爹娘愿意送他去读书,结果没到半年,已经死了一年多的大哥回来,重新将他压下,然后,他就被迫辍学。
眼见大嫂挥金如土,却愣是一点不肯接济他,他早就在心内暗自诅咒,等他日后有了出息,这家里一个都别想沾光。
至于周父周母的想法则简单的多,儿媳的嫁妆总归不是自家的,那不论谁能占便宜,那都是自家赚了。
而周青远看重的就不是这些金银财物,而是其所能带来的知识与人脉。
回来小半年,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落后,紧追慢赶也没能赶上,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用钱砸通镇上有名的夫子,让其给自己开小灶了。
来年科举,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