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汉仔细想想：“昨晚打过一个电话,  问你回来了没。我问他啥事。他说就是问问。他要是真有事，明天不打后天还得打过来。他学校有公用电话方便的很，小波说出了食堂就有电话亭。”

        秦峰估计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可能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比如交女朋友了,  又远远没到可以见家长的地步，向来懂事听话的顾无益又不好一直瞒着他。

        “那我去睡会儿。”

        周氏摆手：“快去吧。对了,  饭咋吃？”

        “你们吃你们的，等我醒了自己下点面条就行了。”

        周氏皱眉：“哪能天天吃面条。”

        “这么心疼我啊？”秦峰一见他妈瞪眼,  顿时不敢瞎扯，“要是没啥事就去菜市场买两斤小海鲜,  回头我做海鲜面。”

        周氏下意识问：“这些被罩呢？”

        “晚上再洗。”秦峰挥挥手就往楼上去。

        周氏就纳闷了,  “老头子,  你儿子这是啥毛病？咋就那么喜欢晚上洗衣服？”

        秦老汉其实也好奇。

        以前虽然不住在这儿,  因为平时没啥事，得空就过来看看，经常注意到当天下午洗衣机里一堆脏衣服,  等到第二天早上院子里就晒满了。

        有几次他也怀疑是不是早上洗的。后来听门卫说他一有空就起个大早去跑步，秦老汉帮他算一下做饭跑步吃饭时间，就知道他早上没空。

        “可能在学校里养成的习惯吧。白天得上课，只有晚上有空,  洗快点慢点都无所谓。”

        周氏摇头,  “不管他了。你要不去菜市场看看？”

        去菜市场不需要过马路,  大门口往左拐，大概一里路就到了,  方便的很。

        路上自行车多,  秦峰还敢使唤他爹,  也是考虑到这点。

        秦老汉想想洗衣服的水他压好了，不够的话也可以用自来水，他老伴只需看着洗衣机就行了，“就买小海鲜？”

        周氏朝小菜园看去，“啥都有，还买啥？家里只有咱仨还能吃多少？”

        “买点馓子？”

        “吃得动吗”

        干吃肯定吃不动。

        秦老汉琢磨片刻，“晚上做苋菜鸡蛋面疙瘩，泡在里面吃。”

        “随你的便。”

        他不抹骨牌不抽烟喝酒，周氏也懒得管。

        秦老汉听出她潜意思，到菜市场东瞅瞅西看看，大包小包买了好几包。

        洗衣机太小，床单被套洗的慢，他到家时周氏还搁院里阴凉地儿站着。看到他跟新媳妇回娘家似的，忍不住皱眉，“你是又有钱了啊。”

        秦老汉嘿嘿笑道：“给渺渺他们买的。渺渺第一次住校，我怕他想咱们，天天搁学校吃也不习惯，打算明儿给他送去。”

        周氏不禁提醒：“明天周四了。”

        “越是快到星期天越难捱。”秦老汉把小海鲜递给她就往屋里去，“你去不去？”

        周氏不想跟正事不干的人搭腔：“明天再说。”

        天公不作美。

        翌日天空飘起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北方的秋天很短暂，秦峰担心气温骤降，他又还有两天假，就带着他爹买的东西和厚毛衣去一中给三个孩子送去。

        秦渺渺确实想他爸他爷爷奶奶了。不过因为有两个哥哥陪伴，他还能忍住。

        可一见到秦峰，思念瞬间化成泪水，抱着他就哭。

        起初因为见到秦峰太激动，忘了他还在学校，他就嚎啕大哭。经秦峰提醒，少年不好意思了，默默流泪。

        过往的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高中生想家，都以为出什么事了。

        有热心肠的同学还上前询问要不要帮他找班主任。

        秦渺渺顿时羞的不敢抬头。

        秦峰道声谢，胡扯一句“秦惊蛰肚子难受”把同学都打发走了，才推开没脸见人的少年，“别哭了行吗？”

        少年使劲点一下头。

        秦峰把手帕递给他。

        渺渺接过去，两个高年级的哥哥也过来了。

        哥俩一看到秦峰也把其他人忘了。接过秦峰带来的东西，意识到还有小弟一份，这才注意到秦渺渺的鼻子眼睛通红通红。

        傅青云奇怪：“怎么了？”

        傅凌云紧接着问：“谁欺负你了？”

        “有你们俩在谁敢欺负他啊。”秦峰好笑，睨了少年一眼，“想念家里的饭菜想念他的床。”

        兄弟二人初住校的时候也想。

        傅青云作为过来人，搂住渺渺的肩膀，“过段时间就好了。爸吃了没？”

        “肯定没有。”秦峰不待他开口，“我这就回去吃饭，你们也快去吧。”不给他们叫住他的机会，挥挥手就走。

        傅凌云无语又想笑，“至于这么嫌弃食堂的饭菜吗。”

        傅青云心说有的选我也嫌弃，“秦渺渺，别哭了。”

        “你的小名原来叫秦喵喵？难怪怎么问你都不说。”

        秦渺渺直觉不好，循声看去，他们班的两个女生已到跟前，一个短发俏皮，一个长发温柔，俩人长得都很好看，短发的脸色偏黄，长发的白里透红。

        可秦渺渺并不喜欢她们，总是一下课就找他聊天。有一次差点害得他憋尿裤子。

        “你听错了。”渺渺冷冷地瞥她们一眼，拽着他三哥就往食堂里面去。

        两位女生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傅青云转身之际看到了，心头有个大胆的猜测，故意问：“她们怎么惹你了？”

        “很烦。就比我大两三岁，还没到十八呢，跟村里的婶子大娘一个德行，没她们不想知道的事。比派出所查户口还能问。”

        紧随其后的傅凌云险些被他嫌弃的语气呛着，“人家可能就是对你好奇。”

        “我又不是外星人，也没比她们多长一张嘴巴一只眼睛，有啥好好奇的？”秦渺渺烦，“你不知道就别瞎说。说也行，别忘了你跟谁一边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傅凌云还真不敢往他身上扯，“兴许人家只是想跟你交朋友。”

        “我是男生欸。”秦渺渺瞪大眼睛。

        傅凌云呼吸一窒，心说你是男生想跟你交朋友才正常，“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好比你每次希望爸帮你做什么都会先讨好他。”

        秦渺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明白了？”傅凌云不确定。

        渺渺点头：“不就是想让我帮她们送情书吗。这事，早说啊，我跟班长同桌，还同寝室睡上下铺，我一句话的事，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傅凌云想扶额。

        以后要是秦渺渺也跟他们的老父亲一样三十五岁还没对象，那单身的原因肯定不一样。他们的父亲大人是选择单身，秦渺渺百分之一百被动单身。

        “你班长很好看？”

        秦渺渺：“学习好，跟我差不多。”

        傅凌云试探着问：“也跟你一样是个帅小伙？”见他摇头，立即问，“既然不是她们又怎么可能喜欢班长？”

        “因为是班长。朝中有人好办事。”

        傅凌云忍不住翻个白眼。

        傅青云直觉不好，“打饭去，我和渺渺去找位子。”

        傅凌云原本还觉得往他身上扯不好，“你三哥啊。”

        渺渺看看他，又看看傅青云，福至心灵，惊呼：“原来如此。”

        “别听你四哥瞎说。看着东西，我去买菜。”傅青云恐怕他瞎问，东西放餐桌上就走人。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前脚走，那俩女生进来了。

        秦渺渺就坐在过道旁边，立即叫住她们，不待人家说什么，就说人家喜欢他三哥干嘛不直说啊。随后又问有没有情书，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他可以帮她们送。

        两个女生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回过神来掉头就走，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找秦渺渺瞎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六那天还真有人拦住秦渺渺，递给他三份信。

        秦渺渺闻到信纸散发的淡淡香味立马接过来。

        周六傍晚到家当着傅青云的面交给他爹。

        傅青云原本还以为女同志写给他爸的。一见他爸拆一封看他一下，明白过来，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秦渺渺。

        秦渺渺吓得慌忙躲到他爷爷身后。

        秦老汉侧开身：“活该，让你偷你哥的情书。”

        “我没偷！”秦渺渺大声为自己辩解。

        秦老汉的耳朵快被他震聋了。

        秦峰起身，转向他：“你是没偷。人家托你转交，你都不跟青云说一声就给我，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打你打谁？”

        秦渺渺懵了。

        瞎胡扯的傅凌云也懵了。

        片刻，哥俩回过神，异口同声：“你咋知道？”

        “我也有过学生时代。”秦峰还给傅青云，“回头还给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偷偷的还。”

        傅凌云好奇：“你怎么知道脸皮薄？”

        秦峰：“脸皮厚还需要秦渺渺这个中介？”

        傅凌云想想也是，“中介吗？”

        渺渺瞪他：“你才中介。奶奶，我饿了。”

        “爷爷下午买了一条鱼，收拾好了，跟奶奶做饭去。”周氏道。

        秦渺渺怕他三哥收拾他，绕到卫生间洗洗手就躲到厨房里，一直到开饭。

        傅青云不是真少年，自然不会跟皮小子计较。不过倒也不介意吓唬吓唬他，所以一顿饭下来，连个笑脸都没有。

        渺渺做贼心虚，不敢在他面前晃悠，帮他奶奶收拾好厨房就拎着热水去卫生间冲澡。

        而他刚把门从里面别上，顾无益的电话就打来了。

        顾无益听到电话那端是他爸很意外，因为自打他去东北上学，家里最喜欢接电话的人就变成了秦渺渺。

        随后得知秦渺渺在洗澡，顾无益忍不住感慨一声：“难怪呢。”随后就问他生父生母最近两年有没有跟他联系过。

        秦峰老老小小一大家子要操心，工作繁忙，压根没想过他们怎么突然没了音讯。

        顾无益电话中怀疑他们憋着坏。秦峰不由得回想书中的情节，离顾无益让出一个肾不远了，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不过怕顾无益担心，直接扯到程时序身上——他严重怀疑那两口子知道他认识程副市长，所以不敢再来找他。

        这种情况顾无益上辈子没遇到过，基于对秦峰的信任，他反而认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以前不知道邵小美的父亲究竟有多牛，他还有点担心凭他们只是认识邵家人，并不能让他生父生母惧怕。

        现如今知道邵小美的父亲人在首都，身居高位，还有实权，再一想到邵小美都不吝指点傅青云，肯定不希望看到他们兄弟几个被骗，就放心下来。

        可他挂了电话，秦峰面上不显，心却乱了。

        等三个儿子回房休息，秦峰就从书房溜下楼，溜进他父母房间。

        周氏吓一跳，慌忙拉开电灯坐起来，“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这是？”

        秦峰：“跟你们商量点事。刚才渺渺他们几个在，我没敢说。”

        秦老汉闻言直觉事不小，立即坐起来。

        “你们先别激动，也别生气，别让他们听见。”秦峰指着楼上。

        老两口确定事大了，立即使劲抿嘴。

        秦峰：“大小子和二小子的生父生母，也就是顾老的儿子和儿媳妇给我来过信。”

        周氏楞了一下，随即张口就想骂，一看他指楼上，气得朝自个大腿上一巴掌。

        “他们可能以为大小子和二小子在顾雪那儿。”

        周氏诧异，想说怎么可能。

        秦老汉不禁问：“他们知道顾老死了？”

        秦峰：“我给国外的同学去过信，托他们找一下那两口子。他们给我来信时绝口没提顾老，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他们不找顾雪，找你干啥？”周氏闹不明白。

        秦峰笑道：“外商来华投资优惠力度大，他们想分一杯羹啊。”

        周氏顿时又想骂人。

        秦峰接着说：“问问我国内的真实情况。不过没理他们。”

        老两口异口同声，“你做得对！”

        随后秦老汉又问：“这大半夜来找我们，是又收到他们的信了？”

        秦峰摇摇头。

        那两口子若有千万身家，肯定看不上这处小洋楼以及顾老的那点存款。然而这个世界变了。顾无益和顾清狂并没有被顾雪收养。傅青云和傅凌云也没有流浪乞讨。不知谁动了命运的齿轮，让顾无益和顾小二发现他爹妈心地善良，乐意收养他俩，可要是因此顾家那对夫妻越来越穷，肯定会来跟他闹。有可能诬赖他这处房子是他从顾老那儿骗来的。

        秦峰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厂里人了解他也不会搭理那两口子，可是有可能把他爹妈气得一命呜呼。

        再过半年傅青云就要参加艺考，秦峰不希望留着这个不定时炸弹毁了傅青云。

        思及此，秦峰越发确定内心的想法，“妈，等到寒假咱家二小子就满十八了。”

        老两口不懂他想说啥。

        秦峰：“我打算把房子过到无益名下，顾老留下的家具以及有可能是古董的一些花瓶还有他的存款都转给小二。这样顾雪和那两口子要是还惦记房子和钱，想跟我闹也没法闹。再说了，等无益和小二上学去了，他们就算知道知道学校地址，人家校工也不会让他们进。因为那两所学校都跟军队有关，经常有部队领导进出，人家首先要防的就是外国人。”

        周氏听秦峰说过，那两口子早就入了外籍，“可以是可以。可这房子是顾老留给你的啊。”

        秦峰笑着问：“害怕大小子不让你住？”

        “不可能！”周氏脱口而出。

        秦峰点头：“是呀，不可能。再说了，无益毕业后十有八九留在当地。就算不在当地，那也是去首都或者西南某些机械厂。这房子跟是你儿子我的有什么区别？”

        “无益要是结了婚有了媳妇呢？”周氏问，“到时候就是两家人了。”

        秦峰笑道：“到那时候青云也该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他要是在首都有了大房子，接你去皇城根下住，您说不定还嫌弃这个房子不好呢。”

        周氏被他画的大饼画懵了，晕乎乎地问：“皇城根下都是王爷的大宅子吧？咱们也能住？”

        秦老汉好笑：“现在啥年代了？只要你有钱，天天逛故宫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