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来钟,赵夏意和许沐晨先回了一趟部队大院儿,和老两口聊了一会儿天等到五点的时候才让小刘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这一次许根生和曹慧兰没去,将更多的空间给了他们,“路上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让沐晨想法子买卧铺票,人少也安全。有陌生人搭话千万别搭理。”
赵夏意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出远门,曹慧兰嘱咐她就认真听着,在安全方面赵夏意向来小心谨慎。
见她听的认真,曹慧兰忍不住笑了起来,“去的时候有沐晨看着我不担心,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就找乘务员,知道吗?你要记住,你不光是个工厂的干事,你还是个军嫂,国家需要军人保家卫国,相应的国家也会照顾军嫂,不管在哪儿都不要忘记这些,咱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自己,知道吗?”
赵夏意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
许沐晨扭头看她忍不住笑了,好乖,好稀奇。
到了火车站也不过五点半,小刘找人拿了车票回来火车开始检票,跟着大部队上了火车又穿过硬座上了卧铺车厢,找到铺位后赵夏意才松了口气,“没想到火车上那么多人。”
别看卧铺车厢里人没多少,但硬座车厢却是人挤人,什么味道都有,要是让她自己坐硬座,她觉得她能崩溃。
只不过这年月的卧铺车厢不是有钱就能坐的,也就因为许沐晨如今的身份好歹是部队干部,加上许家在丰城的人脉才能买到,不然还真不好买。
许沐晨将一堆行李塞到铺位底下,拿了水壶递给她,“喝点水?”
“不渴。”赵夏意经过短暂的休息,头一次坐火车的兴奋劲儿又上来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离开丰城呢,你……”
她刚想问他头一次离开家是什么时候就飞快的住了嘴,比起她从小生活在蜜罐里,被父母呵护长大,许沐晨的人生经历就复杂的多了。
许沐晨出生于建国初期,那时有些地方还未完全解放,作为军人的孩子,前面三年是跟着他母亲四处游走辗转各地。后来53年他母亲车丹丹牺牲,许国盛又忙于工作,许根生两口子都是部队上的支柱人物更是无暇分身。许国盛将孩子从寄托的农户那儿接回来后,便打算找个人照顾孩子,而那时车兴旺是想将许沐晨接到身边照顾的,奈何许国盛不信任车兴旺,觉得车兴旺会将孩子带坏,于是两人闹了矛盾,不肯将孩子交给他,正好许国盛姑妈找上门来介绍了婆家侄女,许国盛便将孩子交给了对方暂时安顿在乡下,后面的事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直到六岁多,曹慧兰实在想孙子,请了假急忙去看孙子,结果就发现了孙子变成了傻傻的一个。而后才从乡下回到丰城。
这些赵夏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可每次想起来心都会抽疼。
旁人只会羡慕许沐晨有个好家世有个好前程,可除了亲近的人没人知道他以前的日子过的多苦。
人多了就紧张忐忑,不善言辞,与人交往困难重重。而他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长到二十六岁的年纪,还从一个小兵爬到了营长的位置。
赵夏意都不敢想象在强迫自己的时候许沐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估计无助又害怕吧。
她担心许沐晨会看出来,只笑道,“你当兵的时候多大了?”
“十六。”许沐晨说,“年龄不太够,爷爷想办法把我塞进去的。”
许沐晨还待说什么,车厢里有人过来了,两人便停下说话。
赵夏意靠在窗前看着外头的风景,“比起来,我好幸福,前头十九年有父母疼爱,后面有你疼我。”
“我也很幸福。”许沐晨看了眼时间说,“你在这等着,我去买晚饭。”
现在天气热,很多吃的根本放不住,所以路上的吃喝出了刘丽荣临时煮的几个鸡蛋其他的都没带,反正火车上又卖饭菜的买起来也方便。
许沐晨一走,车厢里就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人朝这边过来,赵夏意以为是许沐晨便站起来,没想到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
那人看了赵夏意一眼,先是一愣,接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说,“同志,这边车厢还有空位吗?”
赵夏意有些奇怪,卧铺车厢可不兴先上铺再补票,她摇头道,“我不清楚,你可以去问乘务员。”
“哦。”对方也不在意,径直进来在对面的下铺坐下,“那我休息一下再去。”
赵夏意皱了皱眉便准备出去,男人伸手拦住她,“我看你面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这样的搭讪让赵夏意隐隐皱眉,下一句是不是该说,俩人有人缘了?
赵夏意很鄙夷这种行为,可这会儿许沐晨没回来,她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招惹对方,便哦了一声,“见过我的人多了,但我也不能个个都认识了,不如等我丈夫回来一起好好聊聊。”
男人讪笑一声坐着没动,却环视这车厢内部,观察是否有男人的行李或者物品。据他所知有些女同志孤身坐车怕遇见坏人便会编造一个莫须有的丈夫出来。
只是他们才上车没多久,许沐晨的东西都没拿出来,显然是没有的。
男人有些笃定,也跟着站起来,往赵夏意跟前凑了凑,“同志,相识……”
“相识你妈。”赵夏意反手一推,赶紧来到走廊上,对着过来的许沐晨说,“沐晨,有流氓。”
就现在这年月还有人敢公开调戏女同志,赵夏意觉得对方也是条汉子,但她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男人的主,直接就跟许沐晨告状。
许沐晨将她拉到背后,警惕的看着对方,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许沐晨身材高大,浑身气势极强,比那男人高了至少二十公分,只站在那里气势上就能将对方压一头,“嗯?”
“没有的事。”对方先是瑟缩一下,接着便僵硬的笑了一下,“是这位女同志误会了。”
对方退后两步说,“我就过来问问有没有空位,可能说话的方式不恰当让她误会了,我这就走。”
然而许沐晨根本不听他辩解,冷着脸没说话,直接拽着他便往后面车厢去了。
赵夏意眨眨眼,想嘱咐两声别打人,可又一想许沐晨肯定比她明白便没说话。
没一会儿许沐晨回来了,赵夏意问他,“你打人了吗?”
许沐晨惊讶看她,“没打。”
他微微偏开头,耳朵有些红了,赵夏意忍不住笑了声,然后凑近他,“打了也没事。”
说着赵夏意就坐回床铺拿出书来看了。
没错,他们虽然走的匆忙,但许沐晨还是给她带了初中的物理笔记和数学笔记,对于赵夏意这么久还没把初中的知识学会,许沐晨觉得很痛心,哪怕赵夏意拒绝,也还是给带上了。
这会儿反而派上用场了。
许沐晨嗯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我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打的,打完了又交给了车上的警察了,估计他们会调查看对方还有没有犯其他的事。就算没有凭他耍流氓就够他喝一壶的。”
赵夏意有些惊讶,继而有些汗颜。
赵夏意说,“你做的很好,是我考虑的不周道。”
“不关你的事。”许沐晨看着她说,“你平时接触这些本来就不多,不知道这世上有的人有多坏,这人兴许是头一次犯,但也可能是惯犯,今天能在这跟你套近乎,明天就能跟其他人套近乎,兴许以前已经做过了。所以我才不能轻易的将人放走。 ”
赵夏意又高兴了,忍不住夸赞,“你真厉害。”
赵夏意的眼睛很亮,这么崇拜的看着他反而让许沐晨的脸突然又红了,因为赵夏意之前也说过他很厉害,但不是这样的环境下,而是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躺床上干这干那的时候。
现在青天白日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许沐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许沐晨站起来说,“先吃饭吧。”
饭菜是自己带的饭盒去盛的,许沐晨低着头企图遮住自己通红的脸,他将饭盒放在小桌子上,然后打开盖子放到她跟前,然后便头也不抬的吃起自己的那一份。
赵夏意看了眼许沐晨,再看满满登登的饭菜说,“我可吃不了,剩下都是你的。”
许沐晨点头应声而答,“好。”
菜是五花肉炖粉条放了嫩绿的小白菜,另外还有红烧肉,主食是半饭盒子米饭,红烧肉的汤汁渗透进大米饭里滋味浓郁,赵夏意吃了一多半才停下。
剩下的许沐晨都吃了,赵夏意说,“你饱了吗?”
一顿饭的功夫许沐晨好歹将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了,闻言嗯了一声,“差不多。”
他站起来去洗饭盒,一个乘警过来,“请问那位解放军在吗?”
赵夏意说,“洗饭盒去了,马上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