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进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内阁。
历来翰林院都被众人称之为“储相”之所,这话还真不是虚的,如今内阁中的首辅秋伯贤秋大人和徐次辅当年可都是在翰林院任过职的。
也因这样的原因,周耀祖才在这里一待就是六年。
不是没有调动的机会, 好几次有外放的名额, 可周耀祖都想法子避开了, 他可不想去那些穷乡僻壤当个小知县,辛辛苦苦地熬十几年也不见有个出头之日。
按理来说以他现在的资历,去地方上任个知府倒也是可行的,可惜这样的肥缺又轮不上他。
如今好不容易有次升迁的机会, 居然又被别人给顶了去。
想到今早汪成山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周耀祖心中就郁闷, 这明明已经定下来的事,为何还会有更改呢。
越想心里越烦躁。
不行, 他得去一趟岳家, 自己岳父和那吏部侍郎顾大人可是同年,想必定是清楚事情原委的。
是以, 下了值, 周耀祖就匆匆赶去了广福街。
陈友忠也才到家,见二女婿急忙忙地过来, 心里便猜到他是为了何事。
翁婿两人去了书房,周耀祖便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今日的事来。
“那汪成山可比小婿迟了三年入的翰林院,按资历怎么也轮不到他坐上那个位置吧?”
陈友忠喝了口茶,心下叹气,自己这女婿还是阅历浅了, 怕是在翰林院待得久了, 把官场上的这些尔虞我诈都忘光了。
放下手里的杯子, 陈友忠语重心长地对周耀祖说道:“这官员升迁调动什么时候全照规矩来了?”
周耀祖听后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问道:“岳父的意思,是说那汪成山暗中使了银子?”
“使没使银子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顾泽最近刚得了个妙人儿,正上心着呢。”
见女婿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陈友忠接着说道:“那女子可是扬州来的,最起码这个数。”他朝周耀祖竖了一根手指。
周耀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千两!
见女婿听明白了,陈友忠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说,那顾泽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他能不让人家称心吗?”
再说这翰林院侍讲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位置,就算有个变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女婿不明白这些门道,吃亏是必然的。
周耀祖当然知道岳父的言下之意,他又不是傻子,这跑官打点的事他当然都懂,可他也为难啊。
自己每月薪俸十五两,算上衣赐、茶汤费什么的,一年三百两都不到,至于那冰敬炭敬什么的,他一个翰林院修撰,手中又无实权,这种孝敬自是少之又少的。
且这每月的俸禄他一领来就交由陈氏收着,哪知收进去容易掏出来难,银子到了陈氏手里后,她都能给你捏出水来。
有时候周耀祖也想不通,不都说官家千金都有大家风范,且浮云富贵的吗,怎么他家这个却扣扣搜搜小里小气的呢。
想到家里那堆编了码的油灯,周耀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岳父,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官宦人家才能养出如此惜财的闺女啊。
陈友忠哪里知道他的几句话竟让二女婿疑惑起他的家教来了。
王氏知道大孙儿下值回家了,赶紧吩咐下人快去把晚饭都端上来,今儿个可是耀祖发升迁文书的日子,他们可得好好庆贺一下。
周青云夫妻两个更是喜的合不拢嘴,儿子官做得越大,他们做父母的自然越脸上有光了。
哪知等饭菜都上了桌,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孙子过来,王氏忙喊乔氏过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给耽搁了。
乔氏兴冲冲地去垂头丧气地回来,周耀祖夫妻也闷闷不乐的跟在后头。
周青云不解,忙问这是怎么了,周耀祖烦闷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大家才知道原来这煮熟的鸭子飞了,那升迁的文书发给了旁人。
这下屋里众人都庆贺不起来了。
几个小的适应不了饭桌上愁云惨淡的气氛,胡乱扒了几口饭就都回房间去了。
周玉英和妹妹一起去了自己的房间,到了京城后,她们两姐妹和大房的玉梅一起住在西跨院里。
想起刚刚饭桌上陈氏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周玉英觉得心里痛快极了,最好大堂哥这辈子都升不了官,看她还有什么可威风的。
玉芬跟着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谁让大嫂老爱跟她们娘别苗头来着,还小气吧啦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房里搬,上次就为了块红绸,居然跑到奶那里去说嘴,害得她挨了骂。
哼!活该。
上房里,周耀祖把岳父和他说的那些内情也和众人说了说。
王氏听后气愤不已,他们家期盼已久的好事没想到就这样被人夺走了。
“那吏部的什么顾大人也太不讲理了,那位置明明就是咱们耀儿的,怎么可以又给别人了呢。”王氏愤愤不平。
“他得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帮着人家了,”周青云气闷地说道:“如今想升官不去打点哪行,唉,说到底,还是咱们大意了,都以为这事已经十拿九稳了,谁知道还会出现变数啊。”
“就是知道了也没用啊,咱们总不可能也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人家买个小妾吧?”乔氏愤愤地说道。
听了这话,周青水夫妻两个相互对望了一眼,家里的钱可是大家的,总不可能都花到大房身上吧,真要是这样,他们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