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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个只会打架的无耻混账(2 / 2)

饮了这碗孟婆汤 狐夫 2270 字 1个月前

三年之后,铁一文出狱,面对八岁大的女儿,还有独身一人忠烈守节的妻子,这个大男人终于记起来自己的责任。

“他在二零零八年换了五份工作。”叶北扒开详细的工务清单。

“先是洗了一个月的车。因为擦车时用力过猛,弄碎了客户的挡风玻璃,被老板赶了出来。”

“然后做了一星期后厨帮工,洗碗切菜弄坏的厨具让他工资都不够赔的。”

“接着是一天的家政,把人家孩子吓哭了。”

“干了六个月泥瓦匠,负责搬砖,临近年关,地产商老板假借病重为由扣薪,也把医院地址曝了出去,一副‘动我我就死给你看’的赖皮样。铁一文坐了二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差点把这奸商从病床上打进停尸间,还好医生够结实,也把他拦住了,他在派出所关了三十天,劳动仲裁赔了六千块给他。”

“最后他去了安保公司,呆了四个月,帮人催债收款,也负责一部分富贵人家的安防保全。三十岁,正值壮年,安保公司的老板娘看上了他,铁一文感老板恩义,怒极出拳,老板娘被他揍出鼻梁假体,差些把隆胸硅胶打爆。”

“这安保公司的老板还算仗义,亲手把他给保释出狱,然后让他回家。”

可惜铁一文只会打架,两只手除了伤人,仿佛干不了其他的活。

铁璎珞低头看着自己的日记……

铅笔印深深刻在日记本上,仿佛要把纸张戳烂,每一条都是她幼时对父亲的苛责和冀望。

【妈妈一个人很辛苦,我想早点长大。】

【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每次都说会早一点,可是他总是骗人。】

【妈妈出去栽菜了,我跟着去帮忙,感觉自己在慢慢长大,有几个叔叔也跟上来帮我们,大家都很好。】

【今天,听岗头的几个阿姨说妈妈是个怪女人,家里有汉子撑着还收别人家的东西,招蜂引蝶卖弄风骚,我学到了两个新成语,回家问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妈妈哭了,不肯告诉我。】

【我想爸爸,不知道爸爸想不想我。】

铁璎珞把日记本塞进囚服的裤兜里,可惜口袋太小,书本太多,怎么都塞不进去。

她手忙脚乱的,本子落在地上,一张张翻开,都像是把她的心一点点剖开,暴露在人前。

——当铁一文回家时,通过妻子张翠华几位姐妹介绍,认识了一位健身房的教练,这位教练推荐铁一文去当个拳击手,在业余赛事里赚取赏金。

“他的赛场生涯顺风顺水,那段时间还不错吧?”叶北蹲了下来,和这小姑娘一块收拾着幼年回忆。“铁子?”

铁璎珞不说话,这个女子出人意料地坚强,神情淡然,只是嘴角微微往下瞥,内心难受。

“每个月,他会回来三次。”

听她的话语声中有颤音。

“月头,会带着钱回来,带着妈妈和我上山采蕨菜。”

“月中,带着血回来,妈妈会给他煮药。”

“到月尾,他会带坏消息回来,和咱们说,下个月可能回不来了。”

叶北将地上的日记本收拾整齐,扔回桌上。铁璎珞坐回位置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紧接着,叶北摊开了另一份文件。

文件上描述着川蜀一带的地下拳击赌博行业的底层生态。

拳场的收入依靠赌注,观众必须下注才能入场,黑拳赌场的收益一天最少有几十万,最多过百万。

一张张血腥暴力的搏击图片看得铁璎珞额头开始冒汗。

昏暗的灯光下,四角擂台上的围绳叫血和汗结了一层厚厚的污垢。

胜负没有规则,直至对手失去行动力,或者失去意识为止。

铁璎珞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爸爸妈妈从来没和我说这些,我只知道我的爸爸是个运动员,他一直和我说……要公平竞技。”

“他确实是个运动员。”叶北推出市级运动员的证明,为铁璎珞解释着:“二零一零年《国家运动员技术等级标准》才颁布,在那之前,地下拳赛是他主要的收入。”。

这一切看起来和睦美好,除了铁一文辛苦了一点以外,至少生活轨迹逐渐步向正常的道路。

——直至二零一二年。

一个夏日午后,璎珞刚上初中,和几个葫芦兄弟混熟了,放学回到县城的新房,看见一沓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人民币,还有一纸家书。

“张翠华在二零一二年六月十一日失踪,而且是单独失踪。”叶北给铁璎珞展示着案件文书。

“知道为什么不是与铁哥一同失踪的吗?”

璎珞摇摇头,家书上的信息很少,非常简短,只有一句话,而且字迹娟秀,是张翠华亲笔所书。

【爸爸带妈妈走了,有事找隔壁爷爷。】

叶北将厚实的资料全部摊开,内心也佩服着陈小五的情报能力,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仗着几张证件和搜查令跑了这么多地方,真能干呀……

桌上,有一份铁一文的尸检报告。

——死因是脑部遭受钝器击伤,身上有十四处骨折。

“有人杀了我爹?”铁璎珞一拳砸在小桌上,身后罗睺双臂浮在半空,气势汹汹。

穷奇吓得弓起身子,直往叶北怀里钻。

叶北说:“他的对手是个四十一岁的农民工,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养,开赌盘的黑拳老板给这农民工的手骨镶了八块钢锭。戴着这隐形铁指虎,赢下了这场比赛,这位农民工入狱之后,也很快因为手术并发症而去世了。”

叶北佝着身子,瞥向案件卷宗。

“而且,这宗案子,是二零一零年的,他早在两年前就死在了拳台上。”

铁璎珞瞪大了双眼,看着桌上的尸检报告。

死亡时间是二零一零年六月十一日。

二零一零年?二零一二年?

铁璎珞回想着。

这段时间里,父亲依然在给家里送钱,和活人无异,而且身上的伤也没了。

发生了什么?

“当时许多大城市已经有了交通监控和铁道身份证实名登记。要找出他也很容易。”叶北说:“在二零一零年年关之后,案发之前,他先是去了一趟西藏,具体的细节很难查清楚。陈小五推断,应该是和冒充古象雄佛法的附佛外道打了交道。你身上的纹身怎么来的?”

“他走后,就和体毛生长一样,我的两条手臂自然而然的出现了纹身,我身上的恶灵也开始慢慢显化。”铁璎珞解释完,又问:“我妈妈呢?那两年他都是不人不鬼的……最后连我妈妈都要带走吗?”

“令堂……”叶北扔出最后一张单程票票根,是一张汽车票。“回了老家,丰都旧城,鬼王石刻风景区。”

那是璎珞父母相识的地方,是鬼城巴子别都,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一尊鬼像。

铁璎珞的身体像是抽干了力气,瘫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