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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2 / 2)

饮了这碗孟婆汤 狐夫 3484 字 2个月前

外障女鬼扒开头发,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两眼血红。

“他们说我是妖怪……他们指着冰箱,说我是妖怪……我看见冰箱里的盘子都叫我吃掉了。”

“后来,我感觉身体很轻,飘到了这个盒子里……”

女鬼指着播映机,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绳从电视荧幕中,死死捆住了她的头发。

叶北皱着眉,灵体不在案发现场,巨门的科员会漏掉这宗超自然案件也在情理之中。

“你记得给你拍片的人是谁吗?”

外障女鬼眼神带着慌张之意。

“我怕你……我怕那只猫……特别怕他。”

她指着陈小五,陈小五手里还握着把黑背玄色脊法器阔剑,一副超级记仇的模样。

“都避一避!”叶北招呼道。

穷奇扯着陈小五的裤腿,一人一猫避去偏厅。

“是……”女鬼表情频频变化,就像是刻入灵魂的诅咒不容许她说出那个名字。

“是……”

她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舌头流出黑色脓血,从中钻出无数鬼胎,虫卵眼看要往窗外钻。

丫头眼疾手快将窗户关上,抱着熟睡的阿西扑向一只只小虫子,看胆子比一般女生要大多了。

听数十声“噗呲”的响声,就像是电蚊灭蚊一样,丫头身上的灵场和阿西撞死了不少鬼胎。

叶北眼见大事不妙,用忘忧茶捂上了这外障女鬼的嘴,看这傻妹喝一半漏一半,他干脆用嘴怼了上去。

丫头看呆了。

穷奇从偏厅探出半个脑袋,眼神中透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

陈小五和穷奇大爷保持着一个偷窥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叶哥名不虚传啊。”

等外障女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叶北将含在嘴里的忘忧茶吐在盆栽里。

外障女鬼眼中有感激之意,一条烂舌头已经恢复如初。

“谢谢你,茶先生。”

叶北眼神冰冷,隐有怒火。

“这位大导演,应该就是害死你的人,暂且不提。说说其他的,说说开心的事。”

外障女鬼眼中淌下泪来,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连仇人的名字都说不出口。

“我……其实,我其实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职业。”

玲希踩死了最后一只鬼胎,接上话茬。

“姐姐!当演员不开心嘛?”

“我也想当当女主角呀……”外障鬼神色忧愁,“只是这张脸,演了千种角色,都是一个恐怖模样。当听到有活接,还只有我一个主要角色参演的时候,心中想着,好像这也算一种主角。”

叶北又给这老妹递去一罐茶。

“女主角,今天来一场对手戏?”

外障鬼:“好呀!台本呢?”

叶北:“现编——谍战戏。”

外障鬼撩开头发,眼神坚定,做好了临场发挥的准备。

“你遇见了几个人?”叶北问。

外障鬼在桌上写了个字。

“琳。”

一个王,两个木……意思是两位,还有一个幕后主使?

外障鬼接着琳字又写了一个玉字。

叶北问:“有人名琅?”

外障鬼点点头。

叶北又问:“年纪多大?”

外障鬼思索再三,答道。

“一狼一狈。”

叶北:“一位壮年,一位青年,青年身体有缺?”

外障鬼点点头。

叶北问:“你知道其中一位拍摄者的名字,能形容出来吗?”

“思明爱优,寝食常在侧。”外障鬼答道。

这是啥意思?叶北有点摸不着头脑。

玲希举手!

“这是《新唐书》里的《史思明传》,如果是演员的台本,要去读书背词!”

叶北:“什么意思?”

玲希立马答:“缺了个诨字!思明爱优诨,寝食常在侧。意思是史思明这人,喜欢听优伶戏子讲逗趣的诨话,不管吃饭睡觉,都要陪在一块。”

叶北内心凉了半截,在明白其中的深意时,完全凉了。

叶北依稀能记起诨头这么个人。

也能记起兰花夫人为何留自己一命。

【我和她聊了三个小时,她很开心,要煮饭给我吃。】

玲希见叶北神色变得极差,忧心忡忡地问。

“老板!你怎么了?”

此时此刻,叶北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只无形的大手之中,兰花夫人给叶北留下的谜题有种令他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是一个局,是一个稍稍粗心大意,就会落得诛心毁信惨淡收场的恶毒之局。

诱因有三。

其一,他如果听信委托书中所言,随手以陈小五的法器灭了这散布鬼胎毒物的外障女鬼,无异于叫出家人大开杀戒,在得知内情之后必定会像是吃苍蝇一样恶心难受,还可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和决心。

其二,他叶北现在面对的是一位走上邪路的道友,是不折不扣的人类。

他没有主动尝试杀害过任何人类,身为除灵师的第六感在拼了命地报着警,要他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与情绪,因为他越是失控,兰花夫人就越是开心。

其三,如丫头口中那一句《唐书》所述——

——逆臣贼子吃饭睡觉都要优诨之人相伴。

兰花夫人自比安史之乱中安禄山手下的造反先锋大将史思明。

要叶北作为优人常伴左右……

她为了什么而来?她身后还有什么?

——妖怪?

——魔罗?

琳【琅】二字表【美玉】,叶北十八岁时,浑身上下唯一能入得了兰花夫人法眼的,也只有那块【玉】了。

他默默念叨着。

“真是个狂热女粉丝。”

时间紧迫,容不得叶北多想——那个女人,不,那个女妖很可能就在某处盯着自己,等着他行差步错,等着他叶北做出选择。

“小五!”叶北喊道:“给我哼哈二将的法印!”

陈小五将金牌扔了过来。

“你忍住!我没有多少时间!”叶北同外障鬼说完。

看外障女鬼眼神中透着坚毅,她已经受够了在录像带中天昏地暗重复循环恐怖片女主角的日子,此刻就算是魂飞魄散,也毫不为惧。

叶北以法印为剃刀,忍着法印神威,用三指夹住哼哈二将的将牌,开始为外障鬼剃度。

突然——

——听门外传来叫骂。

“叶北!你个杂碎!滚出来!”

叶北眼神一滞,手指皮肉如焦黑薪炭,法印差些滑落在外障女鬼头上,叫陈小五堪堪抓住。

“你去,我来。”陈小五和叶北说。

叶北看三指长出新的肉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听门外不绝于耳的叫骂声,他套上未济战甲,抱起猫主子朝着大门而去。

陈小五拿着二将法印,恶狠狠地对女鬼说道,“哼!刚才的仇!我记下了!”

“对不起……我不想害人……”女鬼低下头,枯黄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这么一直藏下去。

小五哥给女鬼理着发丝,将她额前的碎发翻去脑后,露出额头。

她听见那个古怪的洋人神气活现地说着。

“女孩子光头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咱们扯平咯?哈哈哈……”

外障女鬼脸上恍然失神,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了。

她看见一根根烦恼丝落下,咒力在不断消退。

这一屋子的人好奇怪……

……每个人都好奇怪,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

外障鬼物的眼泪落在陈小五的手臂上,泪珠给人的感觉是滚烫的。

“叶哥很温柔吧?”

小五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诅咒的脉络,这些咒纹仿佛刻在了外障鬼物的头皮之中,他要一遍遍反复梳理,剃得干干净净。

“嗯……”女鬼用袖子拭着泪。

陈小五说:“他天生就能看见死物,表情阴沉一点也是正常的,吓着你了,我替他说声对不起,但是只要仔细去看。你会看见的。”

——叶北打开大门。

他面对着一支汽枪,还有一个透着歇斯底里凶恶眼神的大汉,大汉穿着道袍,手里的武器却很现代化,完全阐述了什么叫物理超度。

叶北笑脸相迎,“唷,巧呀!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东西呢?!”诨头眼中有杀心。

叶北偏开半个身子,亮出客厅中,陈小五为外障剃度的一幕。

“可不就在这儿吗?”

诨头气得要脑淤血,一口牙齿咬得嘎嘣响,调转汽枪枪口,对准陈小五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嗙——

清脆的枪声响过。

叶北一只手指头插在枪口,手掌死死扣住了枪管,一点点将这只汽枪掰成了U形。

“我收回之前那句话。”叶北说:“唷!不巧,我要送客啦。”

“你他妈放……啊!!!——”诨头脏嘴骂出半句,只觉指尖传来剧痛!

叶北将气瓶拽下,生生扣断了扳机,将诨头的手指头钉在断裂的扳机上。

“出去聊聊吧。”

他抓着诨头的伤手和头发,往屋外去,越走越远。

屋内,陈小五为鬼魂清除了诅咒和业障。

他看着叶北的背影,拿了《楞严经》,准备开始法事超度,他和女鬼认真地说。

“至于叶哥,只要你仔细去看——”

“——越是阴沉,阴影越深的地方,它的背面,也会有残酷炽烈的太阳,在这片影子里,往往孕育着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