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躺在河内地铁站的立柱旁,作壁上观时,可曾体会过我的痛苦?”
乔木故作无辜地解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时我奄奄一息虚弱无力,连翻身的劲都没有,如果你把伥鬼血清交给我……抛下你为人的【傲慢】,从平凡的视角来接受我的【不凡】,我当然会站在你那一边,来帮助你,保护你,我不会让那头臭螳螂动你一根毫毛,我怎么舍得你受伤呀,你也不会落得现在残废的下场!我才是最心疼你的那个人……睁开你的慧眼,看看吧,星辰,看看你的朋友到底是谁?”
苏星辰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之人毫无疑问,就是帝江本尊。
“乔,伤口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他收了义肢,此时此刻,这种普通平凡的人类科技对帝江毫无用处。
“每一天,我都在神经痛的折磨下度过一个个夜不能寐的长夜,看着月亮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嚎。我可以感觉到我的手臂和腿,它们似乎还存在一样……”
星辰凝望着右臂,哽咽落泪。
“我认为你为人时要比我要优秀得多。你是个健谈的人,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一丝不苟,清静整洁。拥有常人的身高,我得抬头仰视才能看见你的下巴,可是现在,我从你的脸上只看得见下巴。”
乔木的五官已经完全消失。
星辰义骸上的四灾罗盘,停留在【凶】灾之上。
“在你与帝江有所交集时,你亲手把我送进了地狱,我信任的友人,我坚守的道义,我羡艳的平凡人生,它们像是一桶桶汽油和助燃剂,让我在地狱的劫焰里翻来覆去,把我烧得面目全非……”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清脆的秒表计时声响起。
帝江:“你想好了吗?星辰。”
苏星辰轻轻抛出一枚诱饵弹,落在腐臭的有机物中,它不算爆破物,只是虚张声势,能发出各种武器声响的哑弹。
“凡物对我起不了作用。”帝江一动不动。
苏星辰歪着头:“我快要认不出你了……也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伦敦塔是全英国最重要的历史文物遗址。
它是兵营、堡垒、军械库、教堂、国库、铸币厂、监狱、刑场、避难所、动物园、天文台与珍宝馆。它对风帽和历史学家来说意义非凡,是整个英国乃至全人类宝贵的文化财产。
星辰再怎么说,不会也不能在这里玩大范围爆破,换个角度,他要真这么干了,等于另一种【火烧圆明园】。
玲希匆匆赶到星辰身边,刚准备提剑迎敌。
与此同时,数十位风帽已经落在高墙的塔楼顶端,手中大弩和枪械直指场下天枢探员的脑袋。
玲希霎时没了底气,她能好好保护自己,可是不一定能护住星辰的周全。
帝江有恃无恐,指出了星辰的局限性。
“这就是你目力能极的风景!这就是你的弱点!苏星辰……只要你还秉承着为人的原则,就无法击败我。而我能对你熟知的平凡世界上下其手不择手段,我们不能欺骗自己的天性!你要直面你的本性!”
星辰怒道:“放你妈的屁!”
在一瞬间,帝江长出了嘴,乔木要嘶声大吼。
“这就是你说的【绳】和【棍】!猎人用绳索和棍棒制作弓箭,如今指向你的武器都来自你的人类同胞之手!”
风帽们暴露在阳光之下,裸露的皮肤昭示着他们的人类之身。
“这也是你说的【绳】和【棍】!它变成了国境线和规矩,变成绑在你脖子上的栓狗绳,变成了不同尺码能用来杀人的标尺!让你们找到了各种理由互相残杀,给自然土地画出一条条笔直扭曲的线,你们用各种东西分开人种和语言,文化与信仰,躲在这条线后边,拿着棒槌畏首畏尾地虚张声势耀武扬威,只能保持着危险又微妙的动态【和平】,好好看看吧,星辰……到底分不清是非黑白的是谁?是你!还是我?”
苏星辰从枪兜中取出配枪,面对猎人手中无数把武械,没有一丝犹豫。
“我已经死过一次,乔,现在我无惧死亡,为了追捕你,我活得像是行尸一样,已经变成了现世的亡灵,如果上一回粘弹跳雷还没让你搞清楚状况,觉得不痛不痒,这一回……”
他们拼尽全力想要说服对方。
但也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
风帽的领头人波普见势不妙,朝星辰喊道:“星辰阁下,放下武器。”
苏星辰朝风帽吼道:“它是个恐怖分子!是个跨国罪犯!你们看不到吗?”
帝江低声嘲弄:“看不到喔,我的能力很温柔,是风帽的【可控目标】。”
波普:“它是活着的文化遗产......星辰阁下,放下武器。否则我们只能以视频录像为证据,将你的遗体交给领事馆。”
于此同时,在血腥塔的宣讲厅中。
苏星彩佝着腰,坐在会议厅的长椅上,她面前十数位血族风帽全副武装,用武器和獠牙看住了天枢的武装人员。
——就差那么一点,星辰就能抓住目标。
近在咫尺,却远比天涯。
苏星辰默默掏出了笔记本和手机。
当着帝江的面,详实地将古物的情报记录在册。
紧接着,在【猩红圣杯】的任务记录上写下四个大字。
【任务失败】
他与帝江错身而过,捡起地上的脏兮兮的诱饵弹,手雷形状的发声装置泡在优昙花的烂泥中,变得肮脏不堪。
“你拿到了你想要的……”帝江咧嘴笑着,小声叮嘱:“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星辰,我不知道维哈是谁,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位神秘人的指导之下,你的新朋友们都在变强,不论是思想的觉悟还是力量的掌握,他们成长的速度匪夷所思,你可以借助他们,来与我分庭抗礼。”
苏星辰一言不发,劈手夺走了帝江手中的手机,将它归还于玲希。
玲希小心翼翼地翻找着手机后台,生怕什么秘密泄露出去了。
与此同时,风帽们抬着担架,匆匆将负伤之人送往医院,正是斯尼雅61普拉克。
帝江一指比唇,示意噤声。
“感觉到疼痛了吗?斯尼雅在哭喊,他是个可怜又无助的孩子啊……他的魂威多么温柔呀。桑丘也是这样,想让老师接着活下去。普吉也是这样,他想要一个纯真无邪的世界,他们都是纯洁纯粹无辜无助的,老天爷最应该疼爱的崽崽,可是——”
帝江话锋一转,面色阴桀。
“——你的伙伴们都是残忍无情的刽子手,传递而来的只有仇恨……而我也会忠诚地完成仇恨的传递,我会将他们一个个从你身边夺走,当你变成孤家寡人,变得孤苦伶仃的时候。我依然会朝你张开双臂,让你扑进我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我永远都欢迎你,亲爱的星辰。”
苏星辰对丫头雷厉风行,言简意赅。
“我们走。”
乔木:“等一下...”
星辰回头,兀然失神。
乔木五官具在,脱下了天枢的灵衣,它干净整洁,除了右臂衣袖染血断开,不落半点尘埃。
“给老师带去,寒衣节时替我捎给他。”
星辰接住了乔木扔来的既济灵衣,当着乔木的面,用无名指的打火机将它烧了。
火光中,乔木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真的太残忍了......”
苏星辰语气轻佻:“早烧晚烧都是烧,别这么伤心,老潘能收到的。”
乔木擦干净眼泪,变回无面帝江:“你真是太残忍了。”
苏星辰:“多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