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又迟迟没有再开仓放粮,后来又听官差说,官府粮仓里根本就没粮了,上回就已经全发完了。这消息不蒂于晴天霹雳!众人又浑浑噩噩地等了十来天,还是没见官府有从外地调粮的迹象。
不少人心里悔恨,早知道当初一天就不该吃那么多粮的。其实一家四口一天两合米并不多,只不过若他们知道,肯定会更省而已。主要是上次发的粮食多了,他们以为粮仓充足,自然就放纵了一点。许多人心里暗暗埋怨官府,只发一次粮也不提醒他们省着点,现在可怎生是好?
周墩迟看着不断上报的死者数目,从一开始不知所措,到现在的麻木。迄今为止,青河县死了都有近百人了吧?他现在尚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和黄公做的事一模一样,结果却是截然不同呢?
可惜没人给他答案,徐天明如今丁忧在家。自打徐天明得知周墩迟把青河县的政务这么一翻折腾后,恰逢他娘逝世,他索性就直接上奏朝廷请求在家丁忧了。周墩迟私开粮仓的事他只字不提,完全就当不知道了。这样的做法完全是当下最无奈也最明智的做法。周墩迟,你害得我仕途不畅,你也别想好过就是了。若青河县没事便好,有事你便是罪魁祸首!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但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为了活命,也只能舍弃它了。
青河县大小地主共有四五个,近段日子开始大肆圈地。不过两天,一亩的价钱从二十斤粮食到十五斤再到十斤!人们也无可奈何,不换?不换就等着饿死吧。许多人都撑不下去了,纷纷卖田卖地只求能换回一些粮食。
有些无地的村民,早早便收拾了行囊想逃到城里去。可惜有些人一个多月后又辗转回到了村子里,说各在城都封锁了城门,禁止流民进出。
罗云初听着二郎抱怨地主们的无情,心里默默地在盘算,“二郎,咱们家除去这几个月用的粮食,应该还有三千多斤粮食吧?”若能拿出两千斤粮食全换了田地的话,那至少有两百多亩啊。
二郎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媳妇,你是想?”见她面色坚决,再联想刚才他所说的话,便明白了他媳妇想干啥。
“对!”此时不干一票更待何时,而且这也算是在救人不是么?做农民,土地真是太根本了。为什么地主能做的事他们不能做?大不了地主十斤粮换一亩地,他们十五斤换一亩!现在整个青河县都处于粮荒饥荒中,如果古沙村的人觉得他们这样的做法不道德,大不了他们就把粮食卖给别的村,她才不信没人要呢。别怪她发灾难财,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二郎站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断地思索。媳妇的提议虽然不地道,但的确让他很心动。若让他白白地将这些粮食拿出去救人,他是不舍的。现在他们只是要村民的地而已,他们失去了地,但至少还能活命不是吗?
他咬咬牙,重新坐了下来,对着他媳妇道,“媳妇,说吧,该怎么做?我照做便是!”媳妇脑子比他好使,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罗云初见他狠下了心,当下笑道,“二郎,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打眼得好。刚才我想好了,咱们就借三弟来用一下,对外的说法是,三弟的一个朋友想置些地,愿意用粮食来作交换。”
这样的说法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忌惮几分,不敢轻举妄动。翰林院编修的朋友,谁晓得你背后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主?晓事的都不会轻易来招惹,份量够的人也懒得为了这百几十亩地来得罪人。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就结下怨,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暗地里下绊子了。这样的买卖聪明人都不会做的。
“然后,咱们就到青河县郊外装几个口袋的泥沙运回来。”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
二郎听完,有点犹豫地道,“这听起来,倒是可行,不过这样对三弟的前程会不会有妨碍?”
罗云初不以为意,“咱们只说是他朋友的,又没说是他的,再说咱们的粮食来路正当,有什么好怕的?”若做得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呢。
二郎问,“对了,我觉得是不是和韩师爷借上十来个身强体健的差爷比较好?”上回发粮的事他仍记忆犹新,如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难免会有人趁乱抢夺粮食。防着点准没错的。
“二郎,还是你想得周全。”罗云初笑着赞道,她这丈夫脑子没有以前木了。
二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他突然想到的。
“叫上大哥和阿德一起吧。”独木不成林,而且青河县这块蛋糕也够大,他们自己一家也吃不完,“不过让大哥那边千万得保密。”大房那边如今人多嘴杂,她不得不叮嘱一下。
“嗯,晓得了,我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罗云初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便起身回屋看看两个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