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通知我的时候,我感觉办公室里的灯好像突然熄灭了一下,再亮起来的时候,全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能想起那天晚上,我蹲在我爸车后座的空隙,听着我爸轻声的、压抑的、哽咽着的那句:“不公平,这不公平。”
不公平,这不公平!
从十八岁考上大学,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医学,从实习开始,我的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看诊、手术,我曾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模拟过无数次的开腹手术,我曾缝合过多少猪皮,我曾多少次将每一个内脏脏器精确到每一条血管和神经……
我再一次在灯光下伸出自己的手,白,是因为过度的清洁和消毒;不嫩,是因为每一次术后保养手部真的不可能有时间做到;右手明显指节粗大,是因为实习期长时间的拉勾、搬运……
但这是一双刘主任曾夸奖过的手:“小刘医生,你要加油,你一定能成为业界大佬,这是一双能突破自己的手。”
但是真的不公平吗?我做错了什么我知道,而且只要用我的手来换,这还不算占便宜了嘛!
我其实可以听见刘主任在打电话,她说:“黎致远,你能不能来一趟,宝珠有点事。”
我也听见她在我的身边坐下,对我说:“宝珠,休息半个月,给自己放个假,你绷得太紧了!”
我听见了黎致远急促的在已经锁住的楼层玻璃门前敲门的声音,也看见了他焦急跑过来的身影,他的左脚跛得真的很明显了。
然后他就这样跛着跑过来,用手将我的脸捂起来,“宝珠,拜托,不要这样笑。”
他说得真奇怪,我明明想哭,又怎么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