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只有一瞬间。愣怔过后,他垂下了头,干涩地,佯装正常。
你的眼泪忽然就砸下来了。
他自己给自己带上枷锁,自己送自己走上刑场,对于这一点,他很擅长。
你很少会后悔自己做了错事,你信奉所行皆是人在未知结果的情况下对现实情况加以预测从而选出的最优选,享受当下,也敢承受结局,所以你勇往直前,所以你永远热烈。
而他,他与你截然相反。他像个忠实的苦行者,永远在忏悔,为自己的错误忏悔,为自己的快乐忏悔,为得到的不是惩罚而是善意而忏悔,痛苦,愧疚。
你后悔了。
03
你们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的交织,你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身体,他却一瞬,也没有再抬起眼帘。
他匆匆地来,被爸爸叫到阳台去,聊了聊,又匆匆地离开了。
你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坐在沙发上,紧张兮兮地听着动静,却没听到怒斥或者争吵,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候都很平静,平静而疲惫,像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定,达摩克利斯剑降下头顶。
夜晚,
你听见爸爸妈妈在客厅。
爸爸说,要卖掉这个房子。
他说,小叔是个很聪明,很争气的孩子,他能留学去很远,很远的悉尼。
你手里的杯子碰的一声摔了下去,没碎,滚远了。拿回来的时候,只嗑了个口子,像你的心一样,一切情绪都从那个破碎的小口里,不敢其能不能承受,便拥挤地喷涌而出。
你家这样的家庭,如何轮得到去想让家里孩子出国的事呢?
妈妈听了,却异样地没反对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看见她无声地抹了一把脸,然后似再忍不住什么,捂着脸颤抖起身体。好半晌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说,够吗,我再去我爸那借些钱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什么都知道了。
你们都怕她承受不住,可她是永远撑着这个家的另一半,遮风挡雨的伞。
他们费劲一切心思保护着你,以他们过于传统的思维,过分严密的方式,密不透风地将你圈禁。
那晚他们的谈话持续了很久。
多是一些关于钱和未来的事。
和爱相比,那现实又俗气。
俗气,却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