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后站在你们的角度去想,居然想不到能够解决的办法。咬死不承认是硬气,但棍棒打在身上,有谁不痛苦,又有几个人能挺得下来?更何况根本就不是自己做错的事,却要承担这么苛刻的惩罚。”
前排的学生听着顾平生为人开脱的话语,忍不住问:“那老师,你是原谅他们了吗?”
顾平生却是一挑眉头:“凭什么?老师可是差点没了命,我看起来有那么像圣人吗?”
众学生:“……”
“如果我做的是错事,那么有人举报我也没异议,认栽就是了。但我明明是去冒险解救你们的同伴,不说别的,至少对你们这些学生而言是好事,但是我却遭到了学生的举报,你们也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
顾平生拧起的眉头稍稍舒缓,不锋利也不咄咄逼人,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在场学生:“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还会去救你们吗?”
像是击山碎石,又像是落日沉海,一瞬间砸出滔天声响,呼啸着冲向每个学生的内心。
他们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一句话要告诉大家,‘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即使你们做不到添一份力量,也不该对帮助你们的人落井下石。”
“可是——”五名举报学生中,有一人忍不住哭泣着开了口,“我们能做什么啊?!”
“那么长的铁钳子!那么痛!老师你没受过,根本就不知道有多痛!我宁愿死了都不要再去校训室,我——”
喊声戛然而止,因为顾平生将他揽入了怀中。
痛苦的眼泪洇进了顾平生温暖的怀抱。
顾平生宽掌揉着他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老师不会让你们再去校训室。”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顾平生的怀里,学生瞳孔剧烈震动着。
搂抱着他的臂膀是那么有力而坚定,硬生生将他从濒临崩溃的悬崖给拉了回来。
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
安抚好了这一个,顾平生再看其他学生,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张憋得通红的小脸,眼泪水儿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甚是可怜。
但顾平生没有停下来一个个哄过去,给了他们差不多五分钟拾掇好情绪,便再次开口:“回到我们第一个问题,既然举报本身没有问题,那为什么会让所有人都感到痛苦?”
“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逼迫着人不当人,只是活着就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学生们红着眼眶,默而不语。
“在这个环境下怪不了其他人,也不用怪自己。现在说开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顾平生重新回到讲台上,双臂撑着台面,看向大家:“就像我所说的那样,我们在同一个班级,是一个集体,也是一个大家庭,不该存在孤立和排挤。”
“那五名同学椅子上的鞋印是谁的杰作,我姑且不问了,记得过后清理掉,不要再有下一次,不然老师真的会生气。”
杵在一旁的廖凡下意识地去看那些学生椅子上的鞋印。
不算显眼,但也不算隐蔽。
他之前……不是没有注意到。
听学生会男生讲述教堂往事耽误了点时间,等到廖凡返回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响起了一片吵嚷声,还有推挤打闹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听见了几个字眼。
他们在为顾平生的事而争执。
五名学生选择举报的行为是迫不得已,廖凡知道,但情感上他没法做到不迁怒。
所以那只将要握住门把手的手,也慢慢地收了回去,等到教室里接连传来几声重响和闷哼,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门。
“廖老师!”
廖凡猛然醒神:“啊?”
顾平生无奈地看着他,叹气道:“那我再说一遍,所有人都听好了,这事很重要。”
“再有几天就是围猎联欢会,所有人一年级学生都要参加,对,没错,说的就是你们。”
学生们被这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可是我们才入学,什么都没学啊?”
通讯频道里也传来其他玩家惊诧的声音:“不是说自上一届后就不再强制要求参加了吗?”
傅天思考得更深一些:“如果学生落败,老师会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顾平生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们:没学也得上,强制参加,落败就死共沉沦。
听完之后,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爆出一句——
“卧槽!”
转眼就到了放学时间,临时给一群崽子们补了点自保的功课,眼看一个个心力憔悴、精疲力竭,顾平生也不折腾他们了,大手一挥放人回去休息。
其他玩家满目愁容,拉了间教室单独讨论:“围猎联欢会要怎么办?”
众人之中,唯独顾平生还算淡定,他递出来一叠纸说道:“我这有一份关于围猎联欢会的资料,你们先看看。”
资料是他家小会长遣人送来的,可以说是最全介绍。
围猎联欢会由新生的欢迎仪式——围猎欢迎会而来,到上一届之后,规则出现了大范围改动,唯独不变的是猎杀的核心。
简要来说,联欢会将以整个学校为猎场,以整个班级划分计数单位。高年级现在少了7个班,也就是说全校还有18个班,抽签决定“猎人”和“猎物”的身份。
围猎联欢会开始前,猎人可以提前进场,布置陷阱和埋伏暗杀,而猎物必须等到钟响之后,再“出笼”逃生。
猎人获胜的方法很直白,只要在规定时间里猎到足够的猎物就可以了。猎物获胜的方法与之相反,即在规定的时间内存活。
因为陶军的出现,让猎物的获胜方法又添了一条,即如果猎物能够反杀足够多的猎人,那么也将在联欢会中脱颖而出。
这就是系统所说的——所有人都将是猎人,所有人都将是猎物。
没有条件限制,没有规则束缚,要么在杀戮中挣个生机,要么在被追杀中求个苟活,一切全凭实力。
鬼眼细细研究资料上的规则:“对比猎物,猎人的条件也太离谱了点吧,事先得到补给,占领主要干道,几乎不用怎么动,堵在原地等着猎物上门就行。”
傅天沉吟道:“联欢会用时一天,从早到晚,吃喝总得解决,到时候肯定有猎人抢先占领食堂。”
“说不定连厕所也会被占。”
“我去,不是没可能啊!”
廖凡忧心忡忡:“顶上的高年级生都开始研究热武器了,那些新生连小刀都使不利索,你们说他们能行吗?”
廖凡的未尽之言是,即使新生拿到了猎人的身份,恐怕也只有被反杀的份,更别提拿到猎物身份了,那不直接就成了待宰羔羊?
众玩家陷入沉默。
不是他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新生入校不久,还没怎么在地面上活动过,对校园环境也是一知半解,高年级生在这所学校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地形位置摸了个透,从一开始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鬼眼想得脑袋都大了:“这要是我们可以下场,那还有他们什么事?”
“谁说我们不能下场?”
众玩家一愣,朝着发声的顾平生看去,
顾平生笑着说:“规则中可没说不允许老师下场参加围猎联欢会。”
鬼眼一听,连忙再翻那资料,从前找到后,确实没看到禁止老师参赛的字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道:“但是前几次围猎会上都没有老师参加。”
顾平生淡声说:“他们不敢参加。”
围猎会的存在将校园变成了学生的主场,没有了规则的限制,平时积攒的怨恨与不忿将化作大风轰散他们的理智。
被虐待已久的野兽怀揣恨意挣脱囚笼,最先咬杀的可能是近前的猎物,但它一定不会放过虐待自己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老师们都是以一敌多的存在,也不敢下水涉险,大不了今年的奖励不要了就是。
至于之后的公开处刑?
只要手底下的学生别死光了,学校也不会太苛责老师,最差都会留口气。
顾平生不能报这样的侥幸心理,他看得出来,年级主任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陶军给出的资料也列出了其他班的情况。
年级主任带的班级,位于处校长办公室所在楼层以外的最顶楼——五楼第三教室。
五楼整层楼也只剩下这一个班级,因为其他四个教室的人已经死光了。
然而陶军当时只杀了一小半。
更多的学生死于与三班对拼的日常训练,死状惨烈,不忍直视。
资料中列明年级主任完全用训狗的方式训练那群学生,导致学生们的眼中已经丧失了人的理性,他们只听从年级主任崔常在的命令,不惧疼痛,喜食生肉,见血就兴奋。
年级主任曾经得意洋洋地对外宣称,5-3班的学生是最完美的杀戮机器!
而顾平生要带着懵懵懂懂的新生和这些嗜杀的怪物对抗,不亚于天方夜谭。
可是顾平生却翘起了嘴角。
他承认自己不能打,但谁说只靠他来打了?
果不其然,得知老师可以下场参赛,还不会被规则限制实力,玩家们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那表情就跟久旱逢寒霖、饿猫见着大耗子,迫不及待就要冲上围猎赛场上大展身手!
我(哗--)他奶奶终于可以动手了吗?!
顾平生心里还有其他的计量。
他阖了阖眼,这场名为猎杀中学的荒诞闹剧,就在围猎联欢会上落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