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封禁区,三段式银白色金属大门重新闭合。
武装机器人们安静地待在哨岗里,一如刚来时毫无生气冷冰冰的模样。金属大门将封禁区内的风景遮蔽得严严实实,没人能够想到里面究竟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即使是刚从区域离开的岑初,也无法得知主旋体之外的其他黑色幕流中都有什么秘密。
长发指挥官精致的脸颊上双唇紧抿,带着尚未化开的冷意。
像是无数把尖针沿着血管穿透身体的每个角落,酥麻的感觉从右臂向着整个右半身扩展,整只右手臂除了痛感之外再无其他。
黑色长靴踏在舰板上的声音轻重缓急不一,些微凌乱。
他放下的那句话并没夸大,只是抹去了能量匮乏的问题。考虑到十一舰对三舰了解不多,很难准确估计那一点能量能够主旋体做出什么事。
但主旋体的警告只能当做威慑,像是高聚能自毁型武器一样,一旦使用就是两败俱伤,只有在真正使用之前才能保存其价值。
他需要努力撑到医院,只要能有其他舰员在场,为了避免他外舰身份暴露而引发混乱,他们就算有想法,多少也会收敛一些。
但这似乎有些难。
疼痛,麻木,视野也开始重叠。
舰艇一层的快速通道入口形似直通天花板的透明电梯,通向一、二层之间的移动间层。移动间层是专门为行进器的移动所开辟的,出入口在间层中所对应的位置称为站点。
岑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快速通道的。
他的视线模糊,脚步不稳,仿佛下一秒随时就能倒下。
左右扫视一圈,目光所至之处只剩一辆自导航磁动力行进器,没得选择。
他跌坐进车内,在控制面板上选好目的地,并将速度调为最低档,向后一仰,靠在车内的乘坐椅背上,轻轻喘气。
有一个好消息,右肩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疼痛被麻木压过一头,不再显得那么痛苦。
坏消息是他的意识逐渐昏沉,需要用尽全部精力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站点内走进两个人。
他们身形健壮,一看就能判断出是两名单兵,还是属于极其优秀那类的。他们很快发现站点内只剩这唯一一辆行进器,也没多想,便朝着岑初方向走来。
停在车门口。
目光交汇。
他看着两名来人。
其中一人轮廓凌厉,不说话,只是眼神轻瞥,就像一把利刃横切而来,凶意十足。见到是他,眉头不知怎么狠狠地锁在一起,刚想上车的脚顿在原地。
另一人的反应则完全相反,双眼瞪大,当场弯身进了车,往岑初对面直直一坐,活力十足地向他打招呼。
“哟,岑指挥,好巧!”
肖见杰这样一坐,谭栩阳便没了选择。他狠狠地瞪了肖见杰一眼,没有拂好友面子,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闭,行进器开始缓速前进。
肖见杰上车后就发现岑初状态不对,只见病殃殃的指挥官靠坐在车内一侧座椅上,脸色白得吓人,发丝凌乱地披在肩头,右肩以一种异常的角度下垂着。
没等他问出声,谭栩阳就紧皱眉头,盯着岑初的右肩,直接问:“手怎么了?”
岑初听到声音,目光向着音源飘去。他的目光微微涣散,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没了平时给人的冷淡感觉,反倒显得疲惫而茫然。
他的个子算是高的,气质也冷,但瘦弱的身子加上过重的病气,这会儿又缩在车上狭小的角落里,平日里被过强气势遮掩着的那股柔弱便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伤了。”他简短地应道。
声音沙哑,很是虚弱。
肖见杰眉头狠狠皱起。
背头青年问:“惹了人?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干的?告诉我,我去帮你打回来!”
回应他的是轻促又无力的低咳声。
肖见杰心下一紧,当即转身从侧腰挂着的军用应急包中拿出一指长的瓶装喷雾与一卷绷带。
他凑身上前,说:“先帮你应急处理一下。需要拉一下肩膀的衣服,不介意吧?”
岑初的右半侧身子几乎完全失去知觉,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他低低地咳了几声,咳嗽声听起来十分乏力。意识正在抽离,眼前两个人影也逐渐模糊。
“谢谢。”他模糊不清地说。
肖见杰拆开绷带卷的外包装,喷雾的盖子也被拔开放到一旁,一切准备就绪。
肖见杰小心碰上岑初右肩,结果手指刚一碰到岑初衣领,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向后缩了一缩,脸上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纠结样子。
这样反复纠结犹豫几次,硬是不敢多碰一点,坐在一旁的谭栩阳实在忍无可忍,直接一把抢过绷带。
“上药包扎这点小事怎么能这么磨蹭?”
他一把卷起衣袖,半站起身,干脆利落地直接伸手解开岑初衣领,将衣服往肩侧一拉——
“哎哎哎谭谭谭、谭哥你小心点啊!”
肖见杰紧张得就要蹦起来,他不敢去拍谭栩阳的肩膀,生怕对方手一抖就给拍那病弱美人身上,“人家可跟我们这些成天受伤当饭吃的单兵不一样,你你你、你轻点啊!”
谭栩阳伸手一指,低声开骂:“学没学过星际基本毒理学?你看他这皮肤颜色,神经毒素扩散,估计半边身体都麻了,再拖下去待会儿下车你扛着他走?再说了,人又不可能是水做的,哪可能那么容易就……”
低骂声突然卡住壳。
谭栩阳僵硬地看着彻底昏迷倒在自己手臂上的体弱指挥官,清浅温热的气息无意识地挠着小臂。
“…………草!”
谭栩阳更改了下车地点,在最近的地方就停下了车。
“通知医院,让他们来接下人。”
行进器一停,搭在手臂上的青年慢慢缓下呼吸,但整个人还是跟着了火一样,烫得不行。
车厢里的空间有限,他朝肖见杰一歪头,肖见杰便会意,缩着脑袋先下了车。
谭栩阳再将昏迷青年横抱起来,弯腰下车。
刚踩到地面上,谭栩阳就觉得自己衣服一重。低下头看去,青黑色衬衫被攥得皱起,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抠在胸膛上,力气轻得就跟挠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