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进来。”
“部长。”
来人将一叠文件放到颜至的桌上。
“辛苦。来，坐。”颜至往沙发旁边挪了挪位置，笑着招呼自己的心腹副官坐到自己边上。
“好的部长。”副官坐了下来。
面前的褐色茶几上放着部长的通讯仪板，一幅直播画面半透明地竖直立在半空之中，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画面后的办公室场景。
“部长，要不帮您拿个投屏板来？”副官贴心地问。
“应该不用，这样就好，影响不大。让你通知的都通知下去了吧？”
“嗯，已经通知全部门除了必要人手以外集体观看对战直播。不过，部长，让指挥理论分支的人观看直播我能理解，为什么连其他科研分支的也要来看？”
副官感到十分奇怪，比如说装甲技术分支、物理理论分支，他们和指挥半点边都沾不上，为什么也要来看这次对战？
“科研的落脚点在于应用，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应用方向就是实战。”颜至摩挲着杯沿，温和一笑，“舰队首位一级指挥官，他的对战肯定会有很多能让大家学习的地方。”
副官惊讶：“可他就算再强，也不过是在指挥上强啊，这让指挥理论分支的研究人员学习一下就够了吧？”
颜至摇摇头：“不止，他对科技的理解同样很深，我甚至想邀请他来科研部工作。”
副官心中惊诧异常，他还是第一次见部长对其他人做出这么高的评价！
部长表面上看十分温和，有人讨教也从不会说重话，但相应的，副官也几乎没有见到部长这么重视一个人！
要知道部长他本身就极为天才，是百年来在舰队指挥学上做出过最大贡献的人，现在学校指挥系学习的最新教材都是由颜至一手编撰。
更别说他还涉猎极广，对于科研部各个理论分支均有不小的研究，这才能够坐上科研部部长的位置。
但听部长对岑初的评价……
副官一惊，突然想到，难道、难道颜部长已经在挑选下任部长继承人了？！
颜至不知道身边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只是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岑初知道这次多人模拟对战背后的意义。
对战时机选取得很好，正好就在重审结果出来之后，又遇上棣棠榜初赛，正是“岑初”名字最热的时间，不光吸引了全舰将刃兵的目光，同样也引起了十一舰高层们的高度关注。
岑初不可能猜不到这个影响。·
如果他的追求够大，不满足于他们刚刚谈成的初步合作，那就必然会用这次机会向全舰展示他的实力，扩大他的影响力。
至于这实力到底是想展示给舰内人看，还是展示给他们几个人看，颜至不知道，他也不想管。这是元安、沙遥那些人事情。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热爱指挥的科研部部长而已。
“他们进模拟空间了！”
颜至显得很期待，心情一好，语气也轻快起来。他的嗓音很好听，成熟而富有磁性，又不显得与人疏离。
“来杯咖啡，三分糖多加冰，谢谢。”
副官的胡思乱想被打断，他无奈起身：“好好好。”
咖啡端到颜至面前，半透明屏幕上正进行的是红蓝小队各自的战前队伍会议。这一阶段只能看到画面，不会同步声音，距离对战正式开始也还有足足十五分钟的时间。
颜至却看得很认真。
颜至脸上的表情慢慢严肃下来，突然说：“投屏板。”
“好的部长。”副官没有意外地笑笑，很快拿来投屏板，放在通讯仪板的后侧，半透明屏幕消失，内容画面直接显示在了白色投屏板上。清晰异常。
副官坐到边上，问：“部长，这战前准备有什么好看的？”
画面上几个人影张嘴闭嘴，却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副官不明白这种画面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价值。
“你仔细看岑初小队的附件装载选择。”
颜至的目光盯在屏幕上，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往桌边一摸，拿过草稿本，上面放了一支笔，在本子拉到面前停下时顺着惯性滚了半圈。
副官凑近去看。
颜至的字体龙飞凤舞，连笔接着连笔，气势磅礴，只是可读性太差。好在副官跟了颜至很多年，能够勉强识别出上司的笔迹。
“表层3D塑形技术、简单场扭曲装置器、偏导磁场……”
副官对照着屏幕，发现岑初小队每选择一项装载附件，部长都会提笔将它记下来。
这些附件都是装载在外骨骼装甲以及出任务乘坐的快速舰艇上，就拿外骨骼装甲举例，不同型号的装甲有着不同的属性和侧重方向，例如说红蛇装甲重计算，青翼装甲重机动。装甲上携带有一定的基础功能，例如说扫描、外壁灭杀等，但更多的功能都得依靠附件来完成。
附件的选择多种多样，可以添加某个计算模块，比如很多指挥就喜欢往装甲上增添一个广域快扫描模块附件，也可以添加某类武器装备，例如说单兵们喜爱选择的网形激光束。
由于存在着能量与重量等现实问题，一件装备或一艘舰艇上装载的附件也是有限的。
如何根据不同人的擅长能力附件搭配是个技术活，应对不同类型的任务使用的附件也不尽相同，而这一般都由小队指挥在出任务前进行安排。
不过副官没有上过前线，一直留在科研部里进行理论研究，研究方向也与此无关，看不出这名一级指挥官的附件搭配到底有些什么问题。
好在上司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不明白可以直接问出来：“部长，他这附件选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是不对。”颜至眼睛不离屏幕，一边将新的一条记在本子上，一边抽空解释说，“我们可供选择的附件有很多，不同类型加起来足有上万，但大家最常用的顶多只有几百项，更多的附件就连我们都还没研究明白。”
“但你看他们队，四名单兵的装甲都装载了至少三个罕见附件，这个，还有这个，甚至连我们科研部都还没进行过研究。如果不是要给单兵留下惯用附件的位置，这一列表的附件装载恐怕都会是极少见的名字。”
副官听着很奇怪。
为什么这话说得好像这名指挥官所知道的东西竟比十一舰的知识中心科研部还要多呢？
还是说，岑初自己对于这些罕见附件研究很深，甚至就是凭借这个考得的一级？
他犹豫了下，没有直接问出这个问题，而是问：“那岑初自己呢，我看他还给自己配了一套装甲，但他……穿不上装甲吧？”
“装甲又不是只能拿来穿，”颜至终于分出神瞥了一眼副官，拿笔敲了敲他的头，笑道，“抱着装甲当个武器或通讯器用都行啊。而且这次对战的主战场在星球地面上，不论他出不出舰艇，都不一定非得穿上外骨骼装甲。”
副官懵懵地点头。
“总而言之，这场对战主要关注的就是岑初。他和我们……不太一样，说不定能从他的指挥里获得全新的思路。”
“对了，通知下去，指挥研究分支的所有人在直播结束之后，三天之内上交一份对战分析报告书，直接交给我。”
副官：“……是。”
战前会议的地点是在快速舰艇内。岑初坐在控制台边，将所有附件配置好后，点击确认，五个外骨骼装甲启动匣便刷新在控制台边上。
岑初将匣子分给对应的队员。
“你们的情况我基本清楚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岑初，你们这场模拟的队长与指挥。我对你们的唯一条件就是听话，配合，遇敌期间不要提问，接到命令立马执行，有问题吗？”
“没问题。”
段剑烽将匣子挂在腰上，轻点启动，青黑色的装甲从匣子里向外铺展，瞬间就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勾勒出单兵健壮的身躯。他左右活动两下，与此同时，岑初也戴上一侧耳麦，段剑烽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新添的三项附件从没用过，也没见过，如果在战斗里使用会很生疏，需不需要提前找个地方先试试？”
其余三名单兵也都穿上装甲，在并不大的舰艇中活动热身。
“不用，涉及到陌生附件的时候，我说什么你们跟着做就可以。”
他将目光又投到四人之中安静藏在最后面的那人身上。这名单兵名叫诸禅，话很少，一般情况下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如果不将注意力特别投于他身上，诸禅是不会插嘴、也不会回应的。
面对岑初平静但极具力量的目光，诸禅有些不适应地向旁边挪了挪，整个身影都被肖见杰和苏杨遮住。
两个人影间露出的碎发轻轻耸动，诸禅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肖见杰转身揉了揉队友的脑袋，这个行为让诸禅抿着唇又向后退了一步。
肖见杰笑笑，向岑初说道：“别介意，他性格就这样，不过实力不用怀疑，任务中很可靠。”
“嗯，没事。”
岑初用脚尖轻点舰板，椅子转动，将他转向控制台一侧。他在模拟任务能量限额的范围内给这艘快速舰艇添加了相应的附件，留下的能量则将四名单兵刚刚特长介绍时提到的擅长武器各换一把，交给他们。
肖见杰要的是一把轻型的相位裂解枪，具有高穿透、高射速的特点，缺点在于应对群体目标时会显乏力。
他从岑初手上接过武器，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就显得有些紧张，通过透明头罩可以发现他眨眼频率比一般要高，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了？”岑初主动问。
“那个，”肖见杰握着枪柄，枪口向下抵着，有些犹豫地说，“我听阿谭说起过那次任务你给他下的两条命令。”
苏杨停下热身活动，转过头来。
“但那种风格的指挥……咳，可能不太适合我们。”
肖见杰的目光不自觉地停在岑初脸上，好在有着装甲的遮掩，这才让他的眼神不是太过明显。
他确实希望岑初可以进入队伍，但出于对生命和任务负责的现实原因，他又不敢让岑初成为指挥。这场模拟对战是因为他的担忧才变得这么声势浩大的，原本谭栩阳根本没想搞什么多人对战。
他认为自己该把顾虑先对岑初说出来，就算对战输了，至少不要输得太过丢人。
只是肖见杰与岑初的实际接触并不多，关于岑初的信息大多都来自于谭栩阳，例如说“那指挥脾气坏得很”之类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坦白会不会惹怒对方。
肖见杰说得很委婉，岑初却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那并不是一种指挥风格。”
岑初纠正他：“准确来说，那是出于有限条件和特定对象情况下的一种命令简洁化选择。现在情况不同，对象不同，当然不用再用那么简洁的命令。”
岑初并没有生气，整个人在掩下尖刺外壳之后显得格外柔和，缺了血色的薄唇更是让他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给人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