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纸袋的时候,指甲劈了。
我还记得这个指甲是陈雨逸陪我做的。当时美甲师一个劲夸我手白,手指长,夸我甲床长得好,拉着我的手说要拍了当展图。打开和她的对话框删删减减,最后只叮嘱一句别生病。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我还是怕死的。
我是因为什么才会感到难过呢。是梳子上缠满的头发,是一用力就脆掉的指甲。这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美丽,现在都在药物的副作用下一点点黯淡了。我的头发不再柔顺油亮,变得毛躁干枯。它们散落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每次沐浴就又经历一次刑罚。我的皮肤越来越薄了,手指经常肿成藕段,指节也变成了藕节。我的脸色开始发灰,发绀,即便我涂上再多的胭脂,还是盖不住那抹雪青。
我开始疯狂拍照记录我光鲜的样子,因为我不知道多久以后,我就会变成小时候课本里写的严监生鸠形鹄面的模样。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死亡,后来是我的母亲。我是见过一颗珍珠是如何蒙尘再化作灰烬,短短半年,红颜没黄土。她很美,可是她临终前的眼睛,我只记得浑浊。我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没有头发没有指甲的怪物。我害怕,我害怕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笑容,是形如枯槁。
我害怕。
有一次跳江前我问我的朋友,“红色还是白色”,其实是在选穿哪条裙子。最后被人救上来,我穿的是红色。因为所有人都告诉我白色适合我,我偏要不适合。
他说我是白山茶,祁婧羽说我是白罂粟。
我其实只是江边沙砾下埋着的红色鹅卵石,被大海卷上岸便再回不去海的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