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痢头看着那只狼的个头高大,皮毛成色又漂亮,动了贪念,当即就单枪匹马的去追那只狼。
当时我就在他的身边,跟着其他的叔叔伯伯们一起拦他,可他自仗有些本事,没听我们的劝。
半个小时后,围赶结束,癞痢头还没回来,我们急忙去找他,最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身体残缺了好几块,奄奄一息的癞痢头。
当时的那种情况,身处风雪咆哮的塔山山顶,癞痢头又伤成这个模样,就算第一时间给他上药,背回村子,他也肯定是不活了。
癞痢头平时和我关系不错,临死之前,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反复叮嘱我,以后上山打猎,千万不要被野兽的求饶所骗,不然死的人就是自己。
刚才,他追着那只受伤的狼进了山洞,看着那只狼卧在草堆上,前爪弯曲,像是下跪一般,呜咽的向他求饶。
在那只狼的身后,还有好几只低声哀鸣的小狼崽。
癞痢头明白了,这是只母狼,刚刚生产完,为了她自己的孩子,才向自己下跪乞命的。
癞痢头平时是个狠角色,当时我们上山,也是为了驱赶狼灾,他除非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放过那只母狼。
可癞痢头就真的放过了那只母狼,不是因为他脑子进了水。
是因为他的婆娘刚生了孩子,癞痢头这般硬汉,看着母狼身后,嗷嗷待哺的几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又想到自家炕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就放下了猎枪。
“快逃吧。”癞痢头对那母狼说。
可癞痢头一转身,就感觉到,两只巨爪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癞痢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着自己果然是傻逼了,怎么能把祖训给忘了,猎人怎么能和野兽讲情义。
癞痢头当时被那只母狼搭上了肩膀。
塔山村的猎户口口相传:“狼搭肩,莫回头,一回头神仙难救!”
狼是无比狡猾的动物,没有接近百分之百的胜算,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即便它们从背后袭击人类,也无非是往腿上或者背上,胳膊上咬一口,不会给人造成致命伤,人反过手来还可能伤害它们。
而如果采用狼搭肩的方式,正常人的本能反应,都是会立刻回头。
而这时一回头的话,就会被狼用嘴咬或用爪子攻击人的脖子部位,因为脖子部位是人最脆弱的地方,这里有喉咙和两条大动脉以及一些主静脉,破坏了任何一个,都是必死无疑!
而不回头的话,选择和狼僵持,结果会更危险。
所以,猎户在山中宁可碰到豹子扑脸,也不愿意碰到狼搭肩。
可就像之前说过的,癞痢头是个本事了得的猎手,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他迅速丢掉了手里的猎枪,用双手抓住搭到他肩膀上的两只狼爪,然后猛的把那只母狼甩了出去。
没有带着近战刀刃防身的情况下,这是唯一正确的举措。
随即,瘌痢头立刻打算捡起地上的猎枪,打算给那母狼致命一击。
可这时,瘌痢头的侧面,突然闪出一只黑影,咬住了他的脖子。
瘌痢头瞪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犯了第二次的失误。
狼通常倾向单一配偶。成偶的狼只要配偶还在,绝大多数会终生相伴。
没有自卫能力的小狼,要在洞穴里过一段日子,公狼只要没死,必然会守在洞穴中,平日里负责猎取食物,以及保护妻儿!
那公狼咬住了瘌痢头的脖子,便是不松口,瘌痢头感觉到,他身上的力气,随着浑身的血液一起,缓缓的流失掉了。
瘌痢头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热泪,知道自己定是不活了,村里的老猎人说过,在狼面前,犯了一次错误,山神惜你的命,你还能活,犯了两次错误,菩萨下凡来救你,也没用了。
瘌痢头倒在了地上,被那两只狼慌里慌张的咬掉了几块肉,然后它们就叼起自己的崽儿,逃出了洞穴。
我当时抓着瘌痢头的手,听的眼泪直掉。
猎户的生存法则,就是这么残酷。
瘌痢头成全了野兽的一家子,他自己家里的妻儿,却是再也等不到他回家了。
瘌痢头捏了捏我的手,又是张了张嘴,想跟我说些什么,却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歪过头去,死掉了。
这段回忆太过糟心,我是根本不愿再去想起的。
而现在,我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吴子轩,我也不确定,现在的他,到底是不是一只伪装受伤,哀嚎求饶的狼,只等着我转过身去,就要了我的命。
我转头,想让无名动手,现在就送他和吴琪琪团聚。
可转过头的一刹那,我完全傻眼了。
无名和小惜月,都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吴子轩。
“放过他吧,大海。”小惜月哽咽着说。
“对,小吴只是个痴情人,反正他是必定会没命了,咱们成全了他最后的念想。”无名也是红着眼眶。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个人怎么了?
小惜月还好说,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无名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妖兽,怎么也会动了恻隐之心。
当真是因为女人都把爱情当信仰?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失去理智。
无名和小惜月都是疯狂替吴子轩求情,我也是动摇了。
“算了,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我说。
无名把吴琪琪的尸体还给了吴子轩,吴子轩千恩万谢了一番,之后,一直到晚上,他也并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以为是我多虑了,可当晚我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塔山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我拿着猎枪,不知道该去哪儿。
这时,我的肩膀突然被两只手搭上了。
我心里一咯噔,以为自己碰到了狼搭肩,却猛然发现,那是一双人手。
我不知道被人从背后搭肩,该不该回头,万一我身后的是只化作人形的狼妖呢!
可那人却是突然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身体掰了过去。
我瞪大眼睛,看着瘌痢头那张鲜血弥漫的脸。
“我临死前是怎么叮嘱你的?你想和我一样,这般惨死吗?”瘌痢头对着我疯狂咆哮。
我惊叫了一声,然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