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大人夫妇见惯各种场面, 面不改色。但旁边已经有人掩口,也有人别过脸去忍笑。
这位婶娘是沈缇的三伯爷的儿媳妇。她的丈夫是沈缇父亲的堂兄。她的儿子十七郎是沈缇的从兄。
沈缇几句话说得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十七郎也在堂上,气得直翻白眼。
沈缇从小就很能叭叭叭, 他十岁以后与人辩经, 便是长辈也未必能辩赢他。族中兄弟没有不怕他的。
他娘吃饱了撑得,非得去招惹沈缇。
沈缇既然肯替她出头,殷莳当然乐得轻松,含着笑,眼观鼻鼻观心。
沈夫人在上首轻轻咳一声,给人使眼色。有族中妇人笑吟吟招手:“跻云媳妇, 来, 人还没认完。”
有人给台阶, 十七郎的娘忙说:“就是,快去。”
殷莳笑笑,福个身过去,继续下一位。
沈缇眼神压着这位婶娘, 到她不敢回视,这才迈开步子,跟上殷莳。
婶娘心里暗啐:堂堂探花郎,跟我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悻悻。
然而沈缇心里是不在乎男女的,他只怜惜贫弱。
一般来说,女子在他心目中属于弱的那一挂。但当一个妇人衣食无忧又身为长辈却对晚辈表现出了攻击性的时候,她就绝对不是弱。
被攻击的那个才是弱者。
表姐殷莳千里迢迢从怀溪来到京城嫁给他为妻,他不能让她在他的家里当着他的面受这种不知所谓的鸟气。
这一点点小动静, 水花似的片刻就没了。
认亲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毕竟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的人还是少数。
待认完亲, 殷莳和沈缇得以告退。
两个人退出内厅, 丫鬟们端着几托盘的礼物跟在后面,慢悠悠往回走。
殷莳问:“那个十七郎,是不是没什么出息?”
刚才那个婶娘其实攻击的不只是殷莳,也包括了沈夫人。有点像见别人家儿子出息自己儿子不出息就忍不住嫉妒。这种亲戚在殷莳那个时空也很常见。
沈缇回答:“秀才之才。”
三伯爷那一房的十七郎,实在不成器,生在沈家这样的书香之家,享受这样的教育资源,到现在才是秀才。且家里这么多的读书人,长辈们撩眼一看,小辈里哪个是真有天赋,哪个是止步于秀才,一目了然。
鲜少有看错的。
十七郎科举这个事,大概这辈子都无望。
哎呀,秀才在他们沈家是“不成器”。
殷莳无语。
她的兄长和堂兄们,能中个秀才便已经能得祖父的另眼相看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两个人走得不快,也是叫殷莳认路。
路上沈缇给她指认各处地方。
其实很好认,因为这宅子还没有怀溪殷家的一半大——很好理解,居大不易嘛,这里可是京城啊。这宅子比怀溪殷家小得多,可价格不知道是怀溪殷家宅子的多少倍。
小地方一套房,买不到京城一个茅厕。
这么一想,她的嫁妆里还有一套京城的小院子、两个铺面呢。
殷莳顿时心情大好。
“那边有道门,过去便是……”沈缇正说着,忽然声音顿了顿。
殷莳也正在看向他说的那边,她视力很好,看到了一个婢女探头探脑,又缩了回去。
她转头看,果然沈缇凝目,眉头微蹙地看向那边。
“过去便是东路跨院。”沈缇接着道。
除了蹙那一下眉,没什么更多的表情变化。
年纪轻轻,就爱玩“淡淡的”那股劲。
殷莳靠近他,放低声音:“是冯姑娘的丫头吧?”
沈缇终于有了表情,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承认了:“姐姐怎么知道的?”
殷莳微微一笑。
那么多小说和剧都不是白看的啊。
再说了,那婢女刚才的行为颇不大气,可以说是鬼鬼祟祟了。作为主人,沈缇就应该把她喊过来询问、训斥,或者派身边的人过去察问。
但他什么都没做,很显然他不仅认识这个婢女,也知道她为什么行事偷偷摸摸。
就她和他这桩婚姻牵涉的人里,还能有谁呢。
当然就是他真正的爱人,红颜知己冯小姐。
殷莳问:“你不过去看一下吗?”
婢女偷看,很显然不光是偷看,而是在提醒沈缇冯洛仪的存在。肯定是期望沈缇能去看望一下冯洛仪。
可能是怕他有了新人忘旧人吧。
沈缇转头去看殷莳。
从殷莳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目光。
这种目光通常来自上官。学士们很喜欢用这种目光看新人,然后捻着胡子开始出题目。
其实沈缇虽然一直喊殷莳为姐姐,但他们两个人实际上是只差几个月,算是同岁,同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