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里那两个爱板着脸的都不在了,只有殷莳和她婆媳两人,轻松自在,话匣子就打开了。
“老了,人老就爱话多。”沈夫人也笑了,想了想又道:“也是难得有个人能这样自在地讲怀溪话。你别说,这许多年了,我这怀溪话还是刻在骨子里。”
秦妈妈道:“那当然。”
秦妈妈问:“你可问了她冯氏的事?”
“问了。她说都顺利。”沈夫人道,“这孩子是个好的,我瞧着她脸上、眼里,并没有勉强,是真心的。”
秦妈妈叹气:“只那冯氏……”
沈夫人微讶:“冯氏怎么了?”
秦妈妈便将冯洛仪喊殷莳作“姐姐”的事告诉了沈夫人,说:“的确她从前是千金闺秀,只现在不一样了。得亏少夫人敦厚,不与她计较。”
沈夫人沉默良久,叹息:“可怜孩子。”
又细问殷莳的态度,欣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蒲儿其实说了就后悔了。回去路上很忐忑,还是告诉了殷莳。
葵儿恼火:“都说了不叫说的。”
蒲儿讷讷:“因为……不是别人,是秦妈妈……”
其实这个事,让沈夫人间接从别人那里知道,反而是好的。
反正只要不是直接从殷莳这里知道就行。
倒是蒲儿嘴巴不严这个事更糟。
殷莳停下脚步。
“冯氏这个事算不上什么大事,这次不罚你了。”她说,“但是以后得长心眼,我们院子的事,尤其我说了不能说的事,就是不能说。”
她看着自己贴身的两个婢女,正色道:“从前我们是在自己家里,随意些不碍事。”
“如今我们是到别人家里来了,以前的随意再没有了,得警醒着点。”
“姑姑和秦妈妈、王妈妈她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怀溪殷家的人,我们当然该与她们亲近。”
“可是亲近的时候也别忘了,姑姑如今也是我的婆婆。”
“婆婆与儿媳中间,隔着儿子,儿子的心,在妾室身上。”
葵儿和蒲儿都低下头去:“唉。”
葵儿还瞪了蒲儿一眼:“记住没有。”
蒲儿蔫蔫地耷着脑袋。
殷莳嘴角勾了勾。
其实是吓唬她们的。真实情况根本没这么糟,沈缇是和她做了约定的统一战线的合作伙伴。
而且婢女们在乎的那些东西,夫君啊、宠爱啊、内宅里的长短啊,她根本就不在乎。
只是丫头们从前跟着她在殷家做边缘人,关门过小日子,太过于没有警惕性了,这点不行。
得吓唬吓唬她们,好改。
对着沈氏族人的时候,当然她们和沈夫人更亲近。但关上门只在沈家的时候,她们可是婆媳啊。
媳妇再亲,侄女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当娘的当然利益和儿子捆绑在一起。
而丈夫和妻子在婚姻中存在着利益的博弈。更不要说这里是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时空,这种利益的博弈就更激烈。
婆媳因此天然存在一定程度的对立关系。
她身边的人必须得意识到这一点才行。
沈缇今日里也陪着舅兄们在京城里逛。
看些名胜,逛些繁华场所,吃些京城风味。
待从酒楼里出来,看到隔壁是著名的金铺凤祥楼,又叫金凤祥。舅兄们说:“这里就是金凤祥?”
“你嫂嫂们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一定从京城的金凤祥给她们买些京城时新款式的首饰。”
“走,去看看。省得回头还得专门跑一趟。”
沈缇便陪着三个舅兄进去了。
迎上来的伙计满脸带笑,上来就作揖打躬地招呼;“沈探花!”
沈缇打量他:“我未曾来过此处,你怎识得我?”
伙计笑道:“十年,三届探花,终于出了个让大姑娘、小媳妇香包、帕子扔满天的探花郎。谁还不认得。”
沈缇失笑,道:“我舅兄们要看看时新的款式,你带路。”
“好嘞,里面请。”伙计边引路便热情道,“是听街头巷尾说探花您成亲了,您大喜。想来夫人必是位德貌俱佳的淑女,探花要不要也给夫人看看?”
沈缇忽然就想到早上,冯洛仪喊“姐姐”,殷莳脸上的神情不曾变过,笑意未曾减过。
其实在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他与她有约定,只作假夫妻。
他当时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正妻气度当如此。
“好。”小沈探花颔首,“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