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承与易京大火中一样的凄厉嚎哭,好似将公孙颜惊醒了一般。
她骤然回神,伸手想去将公孙承抱在怀里。
两只手却不听话的抖个不停,或许是跪太久了吧她心想。
这时,公孙承突然被一双大手抱起,递到她面前,放进了她的臂弯。
可能知道她手软抱不住,那手托着她的胳膊,力量和热度仿佛透过衣衫传递过来。
这双手很大,指节掌心都是厚厚的茧子,称不上好看。
公孙颜抱着公孙承,上前了一小步,她此刻真的很想投入这个人的怀中,什么也不去想,稍稍的喘口气。
可是她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什么也没做。
有那么多人瞧着,被推开的话会丢脸到哭出来的吧……
她自嘲一句,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扰乱思绪的记忆重新封存。
感觉理智和力气渐渐的回笼,公孙颜轻轻的将脸贴到怀中抽泣的公孙承身上,在小孩的衣裳上擦干净满脸的泪水。
孤竹北山
往日里寂静的山林,此时一片忙乱。
工匠、军士平整砍伐荆棘,踩平杂草,硬生生在山中开出一条道路。
原本府库工地上是停歇数日的,听闻主家将行丧仪,工匠和庄户自发的领了工具,汇聚北山帮忙。
一条小道直通北山山腰,为了方便抬棺人落脚,山道泥土中刨出一个个可以落脚的小泥窝。
风吹过,茂密原始的丛林里发出沙沙的声音,黑色树影在无尽的夜中如海浪。
举着火把的队伍,火蛇一般蜿蜒行来。
一路不停的有人抛洒着白色的纸钱。
众人点着火把,按照前人留下的纸钱,一路跟着前行。
一个个巨大的棺椁,排成一列,向山上进发。
火把的光照在棺椁的黑红漆纹上,折射出一圈圈光晕。
北山山腰的平整出一大片空地,按照卜算师的测算,挖出一个个坑洞,只待衣冠棺椁落下后,再以砖石砌出墓室。
这样的流程显然是不合礼法的,可是一般的葬礼丧仪也不会有如此多的衣冠棺椁,因此无人质疑此点。
夜已深,空地上点起大量照明的火盆,这样明亮的火光驱散了山中的野兽。
田楷站在高处,腰间挎着佩刀,他向后招了招手。
一个右脸遍布紫红瘢痕的人站了出来。
正是张著。
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将本就可怖的瘢痕照得更加狰狞几分。
可张著神色并未因这瘢痕有太多变化,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如同牲口一般被押解而来的乌桓俘虏。
这些阳丘里被俘的乌桓人均瘦得不像样。
战后没有谁会去治疗他们,他们一直被看押着,一日一顿饭,苟活至今。
髡头发辫的周围早长出一圈茸毛,原本发梢结着的彩绳已经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
破烂的衣衫下,露出黝黑骨瘦嶙峋的背脊。
这些人免不了的挣扎、哀求、哭喊……
也有人认命一般用嘶哑的嗓音唱着乌桓语的歌谣。
他们被揪着发辫,一一按跪在坟茔前,长时间的饥饿让他们无力挣脱揪住发辫的一双双手。
张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缓缓的抬起右手。
一柄柄缳首刀出鞘,刀锋在火光下折射出冷厉光芒。
张著的右手,在空中停顿片刻。
随后,轻轻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