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督主可能是刚从某个大臣家里抄家出来, 身后的厂卫还押着一群带着手铐脚链的罪臣亲属,男男女女都有,形容狼狈。
这些人看到瑾王和晖王, 为首的几个家族成年男性就想向两人求救:“两位王爷,臣等与太子谋反无关,臣冤枉啊——”
俞督主怎么可能让他们去为难瑾王, 根本无需开口,一个眼神就让厂卫把他们的嘴巴堵了。
他没甚情绪地冲着两人的马车颔首示意, 然后朝后一扬手:“走。”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一手拉紧马缰, 率先从旁边过去了。
萧弘瑾就爱看他家督主这冷冰冰的调调, 对外狠辣无情, 对他就各种纵容和贴心,反差萌地让他心里直打滚儿。
殊不知俞督主感觉到背后盯视的目光,身子都僵硬了。
“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喜欢宠信这些阉人?俞怀恩奸险狡诈, 他手下那些厂卫也如同豺狼虎豹。皇兄曾经看过他们刑讯犯人,某些手段颇令人不齿,有伤天和……”晖王看到囚犯里好几个刚刚及笄的年轻女子,有些不忍地皱起了眉头。
他还没说完, 就对上了自家好弟弟那凶巴巴的瞪视目光,晖王顿住了:“呃…怎么了, 皇兄哪里说得不对?”
萧弘瑾懒得跟他说什么下令的是成帝,他家督主只是听命办事,勾唇讽笑道:“皇兄是不是忘了, 俞督主是臣弟的救命恩人?臣弟虽然自认没什么本事, 但是把当着臣弟的面说督主坏话的人揍一顿还是可以的, 皇兄想试试吗?”
晖王:“……不想。”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 他弟弟以前也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性子,谁知道俞怀恩怎么就让他另眼相看了?
晖王是典型的封建大贵族思想,在他心里俞怀恩是奴才,他弟弟是主子,父皇派俞怀恩去保护弟弟,他豁出命去都是应该的,哪有家奴对主子有救命之恩的?
不过他弟弟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非要惹怒他反驳……
“是皇兄谬误了。”晖王讪讪地道。
萧弘瑾看了他一眼,强调:“臣弟十分欣赏俞督主,皇兄不想臣弟跟你生气,以后见了俞督主还请客气一点,阉人这种词也不要再说了。谁都有苦衷,皇兄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俞督主听到了该多伤心?”
他家督主现在都不愿意跟他坦诚相见,就是被这些带着偏见的目光和言论影响的,他才没那么肤浅!
晖王继续:“……”
他实在想象不出,俞怀恩那张阴森的冷脸上出现伤心的表情会是什么样,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萧弘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多说什么了,他就是发现晖王对俞督主他们这些后宫内侍没什么好感,才想去争那个位置的。
晖王对他颇有忍让,但他如果知道自己弟弟要跟个男人在一起,还是个身体不健全的男人,他肯定会跳出来阻拦。到时候别说放他们走,俞督主的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萧弘瑾在西山养伤的时候谢皇后就很着急,伤药和补品一马车一马车地往山上送,若不是身为后妃不能离开皇宫,她恐怕早就亲自动身前往西山了。
现在萧弘瑾回来了,肯定要第一时间进宫去请安,让谢皇后安心。
萧显晖当然也陪着弟弟,他还要亲自向谢皇后说明情况,顺便请罪。
到了凤藻宫,谢皇后见瑾王好好儿的,心里对晖王的怨气就消了大半。再看他袍摆一掀,就老老实实跪下请罪,她不免想起瑾王年纪小调皮捣蛋的时候,晖王也是这样帮弟弟抗下罪责的。
谢皇后心下发软,亲自上前把晖王扶了起来。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对晖王的感情虽然没有对亲儿子来得重,但也确实是有母子情分的。
“好了,母后没有怪你,你和瑾儿没事就好,这次也算是逢凶化吉了。”谢皇后拍了拍晖王的手臂。
随后她又问起了这次西山行刺的细节,萧弘瑾和萧显晖为了不让她害怕,只挑了一些没那么惊险的地方讲。
正说着呢,保和殿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成帝得知两位王爷回来了,宣他们过去。
谢皇后其实还有话想单独问瑾王,见状也只能无奈放人了。
萧弘瑾和萧显晖跟着小太监去了保和殿,刚刚进门,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归元道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萧弘瑾看了一会儿,又强行拉过他的手,要替他把脉。
前来门口接人的刘忠像是早有准备,笑眯眯地劝道:“道长也是好意,王爷就让道长看看吧。”
萧显晖也有些激动:“五弟,你让道长给你看看,说不定他有办法调理好你的身子!”
说完双眼放光,充满希冀地望着归元道长。
他知道对方能够炼制妙华丹,不过只有父皇能得道长赠丹,他们这些皇子都是没有资格多看一眼的。
曾经誉王母妃淑妃为了求道长治病,强行闯进保和殿,为此还触怒了父皇。今天是道长自己主动要看的,跟淑妃那次不一样……晖王觉得他弟弟运气真好,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归元道长却主动送上门来,他弟弟要是拒绝就傻了!
萧弘瑾每次见归元道长,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余光瞄到晖王不断暗示的眼神,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强撑着笑脸答应了。
归元道长一眼就看破了萧弘瑾的假笑,但他并不在意,仔细地替萧弘瑾把了脉,凝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满意地点头:“王爷的身子恢复得不错。”
说完束手垂下道袍袖子,并没有如晖王所愿赠送妙华丹。
萧弘瑾眼尖的发现,归元道长的手指异常干枯苍老,隐约露在袖子外头的手背甚至长满了老人斑,像是……像是他曾经在棺材里看过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