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魂不守舍,仿佛在磨牙:“他、他竟甘心当……什么马夫?”
正说着,地上的言双凤突然起身,她狐狸扑兔似的向着少年扑了过去,猝不及防间已经将他抱住。
少年只觉着一股奇异的馨香在瞬间将自己包围,所触所及香软异常。
但同时,脖子上又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
“别动,”是言双凤的声音近在耳畔:“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少年窒息,方才他沉浸在震惊之中,又加上言双凤一直显得软弱无力般跌坐在地,他竟完全没有防范,手中的刀也早在慌乱中掉落在地上。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言双凤!你在找死!还不放开!”
言双凤手中握着的是自己的发簪,檀木簪尖锐的一端抵着少年的颈间,她道:“我又没招你惹你,也没作奸犯科,犯得着被你半夜掳来审犯人一样?……这是哪儿?”
少年冷笑:“这是你逃不出去的地方。”
言双凤靠近他耳畔道:“放心吧,我若是死,也必然拉你当垫背的!”说着一抬腿,在他膝弯上踢了一下。
少年微微趔趄:“你竟敢……”
言双凤道:“少废话,这到底是哪儿!”
此刻门口有几道人影闪现,少年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寒声道:“有本事你动手,我不信你真的敢杀我。”
手一抬,向着外头做了个手势,那些窜动的影子便又安静下来。
言双凤确实是不敢杀人的,她把心一横,略用力把簪子刺进了些:“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你要赌一赌?”
少年忍痛,细嫩的颈间已经多了点血渍,他抿了抿唇,反而笑起来:“你既然敢动手,那你刚才说的,也是骗我的吧?”
他居然不叫痛,也面无惧色,言双凤心头发冷:“那倒不是。”
少年道:“那你何不继续说下去?”
言双凤哭笑不得:“说你个……”
她正说着,少年右臂蜷缩,向后猛地一撞,言双凤肋下吃痛,手跟着一抽,簪子把少年颈间的伤口豁大了些。
但电光火石之间,少年一闪身,已反手攥住她的腕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情形又逆转了。
言双凤的手腕剧痛,簪子也跟匕首一样落在地上。
少年靠近了些,眼神阴测测地:“说啊。”
“疼,我的腕子都要断了,”言双凤嘶嘶地吸气,“我本来就要说的,何必动手动脚。”
少年愣住:“你……”他望着面前的女子,却见她重新恢复了原本那种恍若无害的神情,就仿佛刚才挟持了他以生死相逼的一幕并未出现过。
“方才我是跟你闹着玩儿的,别当真么,”言双凤半是委屈地看着少年,硬的不行,只能再来软的,趁着他的脑筋还没转过来,她道:“当时吉祥留在庄子里后,一直跟我们庄子里的老富贵出去放马……当然,那是在他的腿伤好些了之后。”
“腿……”少年的手松开了些,呆若木鸡,脸色阴晴不定。
片刻,他才又道:“可是听说,你跟他……都说你养了个小白……”他竟然没把那个词说出口。
“那个,那个……都是别人乱猜的。”言双凤干笑。
“你可别骗我!”少年的表情变得凶狠了些,像是已经转过弯来,扫了眼地上的簪子跟匕首:“敢跟小爷扯谎就有你好看。”
“不敢不敢,”言双凤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吉祥确实长的还不错,加上他对我也很殷勤,所以……恐怕会让人误解了。”
“你骗人!”少年大叫起来,看着言双凤的眼神,就仿佛她头上生出两只角来,“他怎么会对你殷勤?”
言双凤给他吓了一跳。
少年察觉自己的失态,咬了咬唇:“你再满口胡言,我必然不饶你。”
言双凤缩了缩脖子,终于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复只管找正主才对,我跟他非亲非故的,何必伤及无辜。”
“你无辜?你……”少年眼神阴沉,并未说下去。
言双凤巧舌如簧地:“何况就算你杀了我,对他来说也自然是不疼不痒的,不过我知道……他过一阵要进京来,到时候你可以找机会对他下手啊,或者,我来帮你对付他都行。”
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气,盯着她道:“你这……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呢。”
言双凤心想:“再毒也毒不过你。你还有脸说别人。”面上却陪笑道:“是啊,古人说话是有些道理的,不过我也是被逼无奈。公子,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少年看看刀,又看看言双凤,仿佛在掂量该怎么下手:“我杀你自然是易如反掌。”
言双凤附和:“当然当然,可杀了我也没什么好处,何必费力。”
“但留着你,到底碍眼。”
她正色道:“我立刻离京,绝不会出现在您的眼前。”
少年徐徐道:“虽不在我眼前,却是我心里的结。”
言双凤惊愕之余心头咒骂,可仍是和软地地笑说:“我只是个女子而已,没那么大本事在您心头打结,要真的有,就叫我再给您解开就是了?”
“你确实没那个本事……”
“那何苦为难我呢?”
少年冷笑了两声,将她松开:“你倒果然伶牙俐齿。”饶有兴趣地将她重新打量了会儿,他道:“你说吉祥对你大献殷勤我是不信的,必然是你、以色媚人才让他……”
言双凤吸气让自己平静:“是是,是我对他献殷勤好么?”
少年道:“不如你让小爷见识见识……你到底是哪里本事过人?”
言双凤本不懂少年的意思,直到看清他的眼神。
她猛然一震,双手握拳。
少年却又道:“若是伺候的好,你方才冒犯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您若真想见识,我自然愿意好好地……”言双凤吁了口气,撩了撩垂落胸前的发:“伺候!”
最后两个字还未说完,言双凤突地抬腿,竟是毫不留情地向前踢出一脚。
这一脚正中少年腰下某处,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弯下腰去,那毕生没经历过的痛楚,让他灵魂出窍。
与此同时,言双凤早就转身往外跑去。
少年冷汗直冒,摇摇欲坠,他本是个十分机变狡黠的人,没想到接连两次被面前的女人捉弄,痛心彻骨,又加上恼羞成怒,便忍痛嘶声吼道:“快去、把这贱人拿下!”
言双凤慌不择路,提着裙摆冲出门口,向前跑去,只觉着身后呼呼风声,不知有多少人追了过来。
她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匹小马驹,背后跟着无数的饿狼,偏偏人生地不熟,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难道我今儿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娘的……”眼泪都将要冒出来,却又实在没工夫流泪。
言双凤慌不择路,隐约看到前方有一道门,便踉跄地向着那边跑去。
而就在她着急上台阶的时候,她没发现跟在身后几乎一步之遥的侍卫们突然间不约而同地都站住了。
言双凤只顾向上冲,下一刻,人便一头撞到一处怀抱之中。
她本以为是被歹人拦住了,正要拳打脚踢,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凤二!”
言双凤还未抬头,双眸已经圆睁,泪在瞬间涌上,她仰头看向面前的人,灯影之下,是那张虽分别不久,却犹如隔世相逢的脸。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是在梦中,直到赵襄敏又说:“别怕,我在这儿呢。”他张开双臂,将她牢牢地抱入怀中。
熟悉的感觉,他身上久违的熟悉的味道,那是心安。
言双凤一时忘记了身后的追兵,忘记了危急的处境,她本是要叫他一声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含着泪恼恨兮兮地:“你死到哪去了!”
赵襄敏还未回答,身前脚步声响,是少年气急败坏地:“怎么都不动了,那贱人……”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看见了前方灯光下站着的人,刹那间,急怒变成了惊喜:“三哥?”
赵襄敏抱着言双凤,冷冷地抬眸看着台阶下的少年:“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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