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看到赵襄敏, 本是意外、惊疑,而后惊喜交加,脱口便要叫一声“三哥”。
不料赵襄敏不等他喊完便怒斥打断, 少年猛然愣住:“三……”眼巴巴地看着赵襄敏,又看看给他抱在怀中的言双凤,竟没法再喊出口。
言双凤依稀听到那少年似说了句什么, 可是比不上赵襄敏那一声清晰。
她本来惊魂未定,但看到赵襄敏出现,却仿佛在瞬间喝了定神汤似的。
她紧紧地抓着赵襄敏的衣襟, 赶忙道:“你认得这贼小子?他想对你不利, 还要欺负我……”
少年听了这句,脸色变得极难看:“你这贱人胡说什么!”
言双凤没开口, 赵襄敏冷冷地说:“你叫谁贱人。”
“三、她……”少年大觉诧异, 指了指言双凤, 到底并没有说下去, 只将头转开看向旁边,他嘀咕道:“真是活见鬼……”
言双凤听出这少年确实是忌惮赵襄敏的,便回头瞪着少年道:“不错,你才是贱人!把我掳劫到这里,还说什么要我伺候你……现在就看你怎么死!”
少年气鼓鼓地,原地跳脚,眼睛却只管扫着赵襄敏, 仿佛要等他做主。
言双凤却又催促赵襄敏:“快叫人报官,把他抓起来好生审问审问。”
少年恨恨地说道:“谁敢……”
赵襄敏眉头皱蹙, 并不理会少年,而只低头看着言双凤:“你方才说什么?他叫你……伺候什么?”
她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神情惶急,小魏王心中本有□□分的怒意,现在已经冲破了十分。
少年虽隔得远些,依旧能察觉他身上散发的寒意,不禁瑟缩了一下,忙道:“言双凤,你最好别胡说八道!我不过是……”
言双凤才不在意他的威胁:“你自个儿做的,我哪胡说了?要不是我踹了你一脚,谁知道现在到底……”正说着,嘴却被轻轻地捂住了。
言双凤回头,听赵襄敏低声道:“凤二,这件事交给我好么?”
“你?不报官么?”言双凤略觉茫然。
赵襄敏盯了少年一眼,才又对言双凤道:“这种事若是报官,传扬出去,谁知道那些闲人的嘴里又说出些什么流言蜚语的来,放心吧,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言双凤先前半是惊吓半是气怒,见到赵襄敏又是委屈又是欣慰,并没有想到这些详细,闻言梦到:“你说的对,总之别轻饶他就是了……”
赵襄敏把她抱了把,轻轻地擦了擦她的眼角,不出意外抹去了一点湿润的泪渍,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你先……到门外等我,我先处置了这儿的事。”
言双凤才跟他重逢,并不想即刻就分开:“那得多久?”
赵襄敏听出她话底下的意思,微笑道:“很快。”他捧住她的脸,望着她夜色里亮晶晶的双眼,忽然低下头来,竟公然地亲了她一下。
那少年冷然看着两人,看到这一幕,仍是禁不住脸色大变,嘴唇蠕动,几乎又叫出声来。
言双凤察觉他的唇很温柔地在眉心印落,心里舒坦了些:“那你快点儿。”
“知道。”赵襄敏一点头,把身上的披风解开,轻轻一抖给她披在身上。
言双凤似嗔似怪地白了他一眼,把披风攥紧了些。
正想回头再瞪一眼那少年,却见竟是苍鹭自赵襄敏身后转出来,汉子的脸色难得地有些忐忑:“娘子……我陪您先出去。”
言双凤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对不住,”苍鹭满面惭愧地:“我来迟了一步。”
言双凤这会儿慢慢地恢复了过来,摇头道:“倒也不算,来的正好。”
苍鹭陪着言双凤出了门,那少年才敢走近了一步:“三哥……不是说在路上吗,怎么这么快的?事先也没有个消息。”
赵襄敏一言不发,抡起手臂扇了过去。
少年被打的踉跄后退,他身后的侍卫们猛然向前一步,又急忙停住,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三哥你对我动手?”少年的声音都沙哑了,就算赵襄敏只用了六七分力气,却已经够少年受的了,口中一股腥甜,必是流了血。
“你跟我来。”赵襄敏一声吩咐,往前走去。
少年捂着火辣辣的脸,身旁一名侍卫走过来:“殿下……”
“滚!”少年迁怒般大喝了声,看着前方的人影,迈步跟了上去。
进了院子,入了房中,赵襄敏一眼先看见了地上的发簪跟匕首。
小魏王倒吸一口冷气,俯身把簪子捡了起来。
掂量了掂量那簪子,又看向旁边的少年:“兴良,你能耐了不少啊。”
少年的脸上已经开始高肿了,他扫了眼地上的东西:“要是能耐,也不至于被人跑了。”
赵襄敏双眼微微眯起来:“你觉着很遗憾?”
少年把头转开,声音颤颤地:“你为了一个女人骂我,还打我。”
“难道我打错了?”赵襄敏道。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大哭一场:“总之你不该……还任由她骂我!”
赵襄敏沉着脸色,攥紧那簪子:“你倒是还委屈上了,那我问你,我要是再晚一步回来,今晚上会是什么情形,你且跟我说明白。”
晋王吸了吸鼻子:“我先前正要跟你解释,你先打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只听信那无知妇人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赵襄敏冷笑:“除非今晚上是她自己跑到你这别院来跟你挑衅,我才信你这话。”
“是,是我把她弄来的,”晋王情急地看向他,分辩道:“我是听说了一些北镇的事情,替你不忿,本来是想看看她是怎样的人,没想到果然不是个好的,实在不值得……”
赵襄敏屏息,脸色如雪,却慢慢地落了座:“是吗,她怎么不是个好的了?”
晋王感觉赵襄敏好像非常的不高兴,但是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便按捺着委屈道:“言双凤水性杨花,粗俗无知,实在不堪,对了……她以为我是你的仇人,还主动提出了要帮我对付你,像是这样心如蛇蝎的女子,连出现在三哥眼前都不配!”
赵襄敏淡淡地垂着眼皮:“还有吗?”
“还有?她这样两面三刀居心歹毒的还不够?”晋王低头想了想,摸摸自己微疼的唇角,突然又想起来:“还有她可不是那种一般的女子,三哥你看看,你看!”
赵兴良说着靠前,扒着自己的衣领,给赵襄敏看他颈间的伤:“这就是她用那簪子给我扎出来的,若不是我命大,今晚上死在这儿的怕就是我了!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女人,我明明用刀子挟持她,她居然能用这个对付我?还有……”
赵襄敏看到他颈间的伤,果然非同小可,戳出的伤口流着血,已经结痂,蹭在衣领上不少,显的触目惊心,跟晋王脸上被打出来的巴掌印互相呼应,简直像是给人虐待过一样。
赵襄敏挑了挑眉。
“这还没完呢,”晋王含恨带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摸了摸腰下那处,脸上是切齿痛恨的表情:“她方才一脚踹在我这儿,疼的我几乎晕了!伤是肯定伤着了,也不知道废了没有,还没来得及查看……”说到最后一句,晋王的神情变得委屈起来,他毕竟是个少年,只差一点就要痛哭出声。
赵襄敏心中本来怒火烧灼,只是想清楚今晚上的详细,然后再处置面前之人。
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些。
尤其看到赵兴良试试探探去摸那个地方的时候,他的脸上忍不住掠过一丝难以按捺的笑意。
晋王自伤自艾,抬头,才发现赵襄敏的脸上有一抹很淡的笑。
他正惊讶,便听赵襄敏道:“她可是无端端踢你的?”
晋王一怔,知道自己无法在他跟前颠倒黑白,便承认道:“三哥,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怕你给她用什么……下流法子媚惑,我是故意那么说想要试探她的,她本来也承认了是她勾引你的……”
“她不那么说,怎么会让你放松警惕,”赵襄敏缓缓开了口:“你这个糊涂东西,自作聪明,谁让你来管我的事了?”
晋王愣了愣:“三哥,你怎么还替她说话?你这样的人,总不会真的、真的会喜欢这样一个粗俗无知的还是嫁过人的……”
赵兴良没说下去,以为他看见了小魏王的眼神。
那眼神如刀锋似的,把他所有诋毁之语全部斩断。
赵襄敏盯着他道:“兴良,你当真想管我的事?”
晋王润了润肿起来的嘴唇,有些颓丧的:“我不敢,只是……实在不甘心看三哥吃亏。”
“原来你是在教我如何行事?”
“不是的三哥!”晋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要是别人,比如说陈王他们,就算他们去亲近、亲近什么青楼女子呢,我也不吭一声。我满心为了你好……还因此遭了言双凤的毒手,你怎么一点儿也不体谅我,因为个那样的女子就同我、生分,还打我……你从小就没打过我,连父皇都没打过我。”说着说着他又鼓了腮,眼中的泪泫然欲滴。
赵襄敏瞥了他一眼,将头转开,道:“我不想对任何人解释,只跟你说一句话,我尚且并没有昏聩糊涂到你所想的地步,我也不想我们兄弟间因为她而生罅隙,但是晋王,你要清楚,所幸今晚上没有出事,不然兄弟阋墙之事,我怕真不可免了。”
晋王猛然一抖:“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