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晋王跟王公公也赶了过来,方守恒忙着行礼,晋王赵兴良的脸色很是奇异,不晓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王太监因为不认得言双凤,自然还好些,便道:“方侍郎,是皇上让你来的?”
那边赵襄敏已经打马往前去了,王太监听着方守恒的回答,又瞅着小魏王带人远去的影子,啧了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想不明白了,这魏王殿下到底是打哪儿找来那么一个女人?”他转头看向晋王:“王爷,你知道那女子的来历?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高门出身,听听她刚才辱骂王爷的那些话,简直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方守恒双手拢在腰间,半垂着头,没法儿看清脸色,听到这里才蓦地抬头:“她、辱骂王爷?为何?”
王太监赶忙道:“方侍郎你是没见过,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是不能信……哎哟,我可真想不到,魏王殿下是为个女人才跑出京来的,要是皇上知道,还不知怎么样呢。”他嘀咕了这句又道:“方大人,皇上到底怎么说的?”
方守恒脸色阴晴不定:“皇上只下旨叫微臣出城接应。”
晋王咳嗽了数声,总算道:“魏王已经出发,咱们也该跟上了。”
这会儿侍从牵了马来,晋王忙着上马,王公公赶忙道:“王爷等等我。好歹一块出来的,别抛下咱家。”
两人上马,方守恒站在原地,并没动弹,王太监本想叫他,可转念还是先跟上了晋王:“王爷,您知道那妇人是谁吧?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晋王回头看了眼原地未动的方侍郎:“说了你也不会信。”
王太监笑道:“这是什么意思?王爷说的我当然相信。”
赵兴良道:“你刚才见的,是她的前夫。”
“前、前夫?刚才?”王太监知道前夫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句话连在一起就叫人迷惑了,马儿颠颠地往前,王太监也跟着晃悠,过了会儿他才匪夷所思地叫道:“那女子,难道就是方侍郎下堂的那夫人?这这这……”
他一连说了十几个“这”,却没法儿把一句话说的完整。
离开了客栈一段路,言双凤探头。
身后是魏王府的一部分府兵,苍鹭带人跟随,却不见雨燕如意白隼等。
言双凤知道他必有安排,就没有问起,又扭头看向京城方向。
她会骑马,但很好跟人这样同乘一骑,而且是侧坐着的,很不舒服:“给我一匹马,咱们分开骑。”
“你是怕被人看到?”赵襄敏却道:“刚才方侍郎已经看见了,这会儿是不是晚了。”
言双凤抬头看向他面上,按照她的脾气,若是在先前,早就开始呵斥了,可摸着他胸前那硌手的金线蟒绣,言双凤道:“什么晚不晚谁看见看不见的,我只为自己舒服罢了。”
赵襄敏道:“那你换个姿势,跟你自个儿骑没什么两样。”
言双凤知道他是想叫自己岔开腿,光天化日,那更加不像样了:“我说……”蓄势待发,却又生生地把怒气压下,她笑道:“王爷,我不是为我自个儿,是为了您着想,若说这京城内有一百个人认得我,那可得有一千、不,一万个人认得你吧,我不怕丢脸,王爷你难道……”
“为什么会丢脸?”赵襄敏问。
“你、”言双凤张着嘴:“你跟……”
赵襄敏哼道:“若这个就算丢脸,那丢脸的还在后头呢。”
“你什么意思?”言双凤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襄敏道:“你知道回京后会怎么样么?”
“我不知。”言双凤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深思,断然否认。
赵襄敏道:“那便告诉你,咱们回京后便进宫面圣,我想皇上必然也等不及要见你了。”
“皇……皇上?”言双凤觉着自己的脸上快要拧出苦瓜汁来了,她虽然暗想今儿受惊过度,纵然皇帝出现面前她也不至于再怎么惊愕,可那只是假设,万万想不到竟是真,“我不要!”
“你不要见皇上?”
“我为什么要见皇上?”
赵襄敏道:“你不愿见,皇上也要见你,你总不会要抗旨吧。”
言双凤当然不敢抗旨:“你、你少拿圣旨来压人,”她让自己镇定,好好想了想,理顺了一点:“都是你惹的!总之我不要见皇上,我没那么大福气,也没那么大胆子。”
赵襄敏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别怕,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现在不见,以后成了亲,也总要是不是见见。”
言双凤啼笑皆非:“吉祥!”叫了这声觉着不对:“赵敏!”
又改口:“魏王殿下!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哪一点儿像是说笑,”赵襄敏垂眸道:“平日里见你的胆子很大,怎么说起见皇上就蔫了。皇上也不过是个人,你怕什么?你对我的时候,不是威风凛凛的么?”
言双凤磨牙道:“你若一开始告诉我你就是魏王殿下,看我给你磕几个头就完了!我会把你当菩萨似的供着,不知者不怪,你也别拿这个说事。”
她说了这句后又觉着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恐怕惹他不快,便又道:“我说王爷,这……这亲事呢,不是你说怎么就怎么,是很讲究门当户对的,比如我跟方家……原本就差点意思,最后到底和离了,又哪里还配得上您这金枝玉叶?”
“你把我跟方守恒比?”
“只是举个例子。”
“哼,”赵襄敏冷哼了声:“你把我当作吉祥就行了。再说,该做的都做了,你这会儿才说配不上是不是晚了?”
言双凤小声道:“那、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就行了……”
赵襄敏一勒缰绳,乘风即刻止步。
言双凤往外一晃,又赶紧把他抱住。
赵襄敏冷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言双凤嗫嚅了一下,有贼心没贼胆地问:“我说了会怎么样?”
赵襄敏缓缓道:“你若是有口无心就算了,若是当真,我可就真不高兴了。”
言双凤看清他眼底的那点锐色,忙见风使舵地:“那我不说就是了。”
赵襄敏轻轻地叹了声,抚弄她有些松散的鬓发:“凤二,别再说这些赌气的话,我不辜负你,你也别……背离我。好么?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别口是心非,为些不必要的伤神。”
言双凤一震,抬头看看他,又重新低下头去。
她心底闪过一道影子,那是先前在客栈的时候,赵襄敏替她挡下飞来的箭簇的一刻,以及他迈步出门,箭射贼寇的飒爽英姿。
之前在山庄,虽然赵襄敏马术出众,又会些谋略,对于言双凤而言,他只是吉祥,颇为能干的吉祥,但也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他是小魏王,而且越来越清晰地,他确确实实是魏王殿下,远超出她预计的赵襄敏。
言双凤有种奇异的感觉,抱着赵襄敏,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坠入怀中,到底是冷还是热,是吉是凶,是要赶紧松手还是抱住不放,都叫她无从认清。
身后的马蹄声逼近,因为看到赵襄敏停了下来,随从侍卫们不敢逾越,只也随着放缓,在周围停顿徘徊。
手指在他的蟒绣上细细地滑过,言双凤叹气:“还不走,叫那么多眼睛围着看上瘾么?又不是耍猴。”
赵襄敏问:“你肯跟我去面圣了?”
言双凤按捺心头的悸动跟不安,道:“皇上应该也不过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不会吃人吧……可、可你得答应我,若我有应对不当或者得罪之处,你要替我开解,千万别叫皇上砍我的头。”
赵襄敏抚着她的后颈,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有我在,谁也不敢碰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