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双凤本来极为恐惧, 她从未见过皇帝,但对于“龙颜大怒”可并不陌生,更是没想到赵襄敏竟然一进宫就惹怒了皇帝, 她觉着自己的脑袋开始摇摇欲坠, 天都要塌下来了。
来的路上她问晋王究竟是什么原因, 赵兴良道:“还能是什么,还不是敏哥太过不知变通了, 他先前跟王公公说你是魏王妃,王公公就跟皇上说了,皇上觉着敏哥实在儿戏,放诞不羁。”
言双凤道:“实不相瞒, 我也这么觉着。”迎着晋王瞪过来的目光她问道:“王爷,你拉我去做什么?万一皇上再迁怒于我呢?”
听了这句话的晋王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赵襄敏“遇人不淑”“所托非人”的感觉:“你、你不担心魏王?”
言双凤道:“你也说是魏王了,他再怎么忤逆也是你们自家人吵闹, 皇上未必会真的要他的命, 但是我就不好说了。”
赵兴良叹为观止:“你这女子真是、没心没肺, 敏哥为了你得罪了皇上,你却只担心自己的安危。”
言双凤狡辩:“既然他是为了我得罪皇上,皇上自然不会多喜欢我, 见到我,一怒之下兴许还要砍我的头,吉祥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答应过我的……唉,总觉着那情形一定不会好看。”
晋王道:“你这人……不知该说你有点小聪明呢,还是狡诈。”
言双凤理所当然地:“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晋王道:“你也说敏哥对你很好,你能不能也对他体贴用心些?”
言双凤道:“我刚才的盘算也是为他着想嘛。”
赵兴良觉着,假如不是自己始终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恐怕言双凤真的会不顾一切的落荒而逃。
而此刻,晋王反而落在人后了。言双凤走在身前,他只能紧走几步赶上。
这会儿那边的人当然也发现了他们,原本垂首而立的方守恒转头看向此处,第一眼扫过来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地重又扭回头去,左脚往后微微撤了半步,但随着一个小小的停顿,他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又回转头来瞪向了她,人也跟着僵住了。
原来第一眼的时候,方守恒只看到那身宫装,又见是个华服美人,自以为是后宫的妃嫔,便不敢多看,只想回避。
可这次,他看清楚了言双凤的脸,方守恒没法掩饰满脸的惊愕,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他睁大双眼盯前方那珠光宝气,贵不可言的美人,恍若失神。
言双凤本来就生得明艳,穿上宫装,让方守恒在一刹那有种颠倒错乱的幻觉,就仿佛面前的人不是言双凤,而真的是宫内的妃嫔,他的心里生出一点奇异的愤怒。
言双凤对于方守恒的反应很满意。
起初见方侍郎只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就毫无反应地回了头,言双凤错愕之余,倒是佩服他的定力。
谁知那完全是方守恒没看清楚而已。
此刻,言双凤竟有点感激之前的明公公跟司物监的白尚局,不然衣衫不整灰头土脸地,岂不又让这厮看了笑话。
她坦然地迎着方守恒的目光,仪态万方地走到近前,才微微地一屈膝:“方大人。”
方守恒已经把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回,欲言又止。
言双凤笑道:“真巧啊,竟能够在宫内遇到你。”
方守恒深深呼吸,她身上的香气却随之吸入,简直让他恍神,幸亏还有个晋王跟着,他只能向着赵兴良拱手:“殿下。”
赵兴良看看这对前夫妻,咳嗽了声:“方大人,我看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你不如等皇上传你的时候再来。”
方守恒略微一停,终于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微臣只怕皇上即刻要传……所以不敢擅离。”
赵兴良本来是想给他支招让他从这复杂的局面里逃脱出去,听他这么说,晋王啧了声:“难道本王知道的不比你清楚?皇上有什么问我也是一样的。”
方守恒道:“王爷在大理寺挂职,事情又跟大理寺有关,我想王爷还是……”
赵兴良惊愕,原本想把方守恒支开,却忘了这一宗,那突然背逆刺杀的人,是大理寺的少卿,至于自己,在大理寺挂职且还是皇亲。
晋王一时哭笑不得,赶忙辩解:“不会吧,本王当然跟此事无关,本王绝不会做任何对魏王不利的事。”
言双凤在旁边听得清楚:“王爷不必多想,有的人自己黑,就把天下的人也想的跟乌鸦一样。”
晋王听出她是在骂方守恒,正不知怎么接茬,方守恒突然道:“王爷,方才王公公也给叫了进去,里间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也不敢打听,王爷毕竟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不如这会儿进去查探查探?想来皇上不会责怪。”
晋王给他提醒:“说的是。”又回头叮嘱言双凤:“你在这儿稍等,我进去看看情形,随机应变。”
言双凤不知他的随机应变到底何意,只能随他。晋王整理了一番衣袍,到门口躬身:“儿臣求见。”
里头没有动静,赵兴良鼓足勇气踏入殿内。
门口处,言双凤跟着往内打量,却听到方守恒道:“你这副打扮是什么意思?”
言双凤摸了摸在鬓边晃动的凤钗流苏:“不好看么?这可是司物监的白尚局亲自给我打理的。”她显摆似的把手往下轻轻地抚过:“瞧这身衣裙,是宫内丽嫔娘娘本来要穿的,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方守恒喉头动了动:“你倒是如鱼得水,真以为这是好事?”
不料言双凤道:“就算这一套是给我寿终正寝的,我也高兴。”
这句话把方守恒狠狠地噎住了,片刻才道:“你能说这话,可见你还不是真蠢的不可救药。”
言双凤道:“哟,你这句我可不爱听了,满天下只你是个最聪明的?别自视甚高了。”
方守恒道:“言双凤,你以为魏王殿下是真心喜欢你?”
言双凤侧目看向他,冷笑:“莫非……他跟你说了他对我是虚情假意?”
宫内的风自廊下穿来,她身上的香气一直在鼻端缭绕。
方守恒道:“总之任凭是谁都不会相信,要么是你对魏王殿下下了降头,要么……”
言双凤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