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得知赵襄敏的身份后, 言双凤确实是又惊又怕,无法面对,故而才逃之夭夭。
只是所有的畏惧跟忧虑, 在客栈初醒看到赵襄敏的那一眼,好像都不知为何物了,满目惊艳似“一箭穿心”。
许是因为从小在山庄里长大,耳闻目染的缘故,对于能够保家卫国、马革裹尸的战士,言双凤从来都抱着一股好感。
起初在救了赵襄敏后,小魏王韬光隐晦,故意扮的人畜无害,加上他生得太过好看,所以言双凤未免看轻了他。
直到听他自报说是军中斥候……虽心里有所改观,但毕竟不曾亲眼目睹过他的手段,哪里知道他的真正厉害。
对于赵襄敏而言,他却是因为“前车之鉴”, 所以才从不敢在言双凤面前流露自己狠厉的一面,今日听见她如此说,小魏王心中不免惊动:原来自己之前过于小心翼翼, 演的太过, 适得其反了?
当夜,吃了晚饭,外头雨燕姑姑进来道:“曾太医到了。”
言双凤正在吃一块甜瓜, 一时不知“曾太医”是哪位,当即抬眸,两只眼睛骨碌碌地:“什么太医?你是哪里不舒服?”
赵襄敏笑了笑,道:“不是为我。”他对雨燕姑姑比了个手势。
等雨燕退了出去, 赵襄敏才又跟言双凤道:“我看你的脸色不佳,怕你连日劳累或受了惊恐,叫太医来给你诊脉,若有闪失,及早补一补的好。”
言双凤这才明白:“我哪里就娇弱的那样了……”她嘴里还有一口瓜,这会儿赶紧先嚼吃了再说。
赵襄敏见她唇边沾着一粒甜瓜的种子,便轻轻地给她拈了下来:“别急,留神呛着。”
谁知果真忙中出错,言双凤忙乱中一点甜汁卡到喉咙,顿时咳嗽连连。
小魏王赶忙起身,给她轻轻地捶背,温声劝解:“你看,才说呢。”
曾太医进来的时候看的正是这样一幕,从来冷若冰霜的小王爷,竟立在言双凤的身旁,体贴入微地亲自给她捶背度气。
“咳。参见王爷。”曾太医只好站住脚,先咳嗽了声。
赵襄敏还未说话,言双凤抬头看见,惊讶地:“是你?”她眨了眨眼,总算明白过来:“啊……原来你是太医?!”
曾太医笑了笑:“也不过是个当差的罢了。”
言双凤看看他,又看向赵襄敏,又想起了前尘:“哼,果然是从一开始就只瞒着我!”
小魏王笑道:“并没有想一直瞒着,只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罢了。”
言双凤努了努嘴,拧眉自语:“怪不得呢……我以为怎么才进京,阿苍就能找到个一等的好大夫,比我在这儿住过的人都摸的清。”
赵襄敏却道:“曾先生医术确实高明,方家的老太太经他手调养,也自大有起色。”他知道一提起瞒着言双凤的事,只怕她又要纠结一阵,所以故意地拿方老夫人来转移话题。
言双凤果真被吸引了过去:“是么?老太太好多了?”
“别人的话我可以不当回事,王爷发话了,岂能怠慢。”曾太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襄敏,只这一照面三两句话,老先生就看出来了,这位小王爷,软语温言地,竟是百般地想要讨好言家娘子呢。
赵襄敏补充道:“也是先生医者仁心。”
“那不敢当,只盼王爷……如意称心而已。”曾先生垂了眼皮,心中无声而叹,走前两步:“请娘子伸手。”
言双凤只得把袖子扯起,将手腕放下。
曾太医搭了手指听了半晌,点点头,不发一言地起身走了出去。
赵襄敏对言双凤道:“这位老太医是个有资历的,我去说几句话就来。”
“唔。”言双凤答应了声,见他出去,自己却心神不宁。
终于起身走到门口侧耳细听,片刻,隐隐听到是曾太医道:“王爷为了这位娘子,可真是煞费苦心。”
赵襄敏则仍是淡淡地道:“请多费心。”
言双凤皱皱眉,转身回到桌边,拿起一片没吃完的甜瓜,嚼了口又放下。
不多时,赵襄敏回来,见言双凤歪在榻上,手指摁着太阳穴。
他微笑道:“已经叫他们备了水,我先去沐浴。”
言双凤“嗯”了声,赵襄敏见她似心不在焉,本要说句玩笑话,又怕不得她心,于是先去了。
他洗的很快,不到两刻钟便又换了一身衣裳回来,见言双凤没挪动过,便问:“在想什么?”
言双凤回神,见他新才出浴,眉眼愈发润泽生辉,直入人心的。
她便垂了眼皮不看,只道:“我突然想起来,你先前说明儿要进宫的,今晚上……你别在这儿了。”
赵襄敏有些意外:“为什么?”
言双凤道:“难道要夜夜都腻在一起?谁禁得住这样……对了,你还叫太医给我诊看呢,太医就没说什么别的?”
赵襄敏竟微微地有点脸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特别之处。”
言双凤看着他脸上那点可疑的窘色,心头微凉,便道:“那我有,我觉着累了,要静静地歇息。”
赵襄敏若有所思地走到跟前,把她的手拉起来:“你要歇着自然好,那也不用叫我到别处去,咱们就一起好好地安歇,成么?”
言双凤道:“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
言双凤白了他一眼:“还用我说么?”
入了夜,她本就没很在意自己的妆容,如今懒懒散散地,衣襟略开着,露出天鹅般的白腻颈项。
乌黑的发鬓松松垂落,脸上残妆未卸,灯影下一照,更有种頽艳之美,水汪汪的双眼这么一撩,眼波轻送,不像是在瞪人,反而有风情万种。
赵襄敏心头闪出一点小小火苗,眼睛里就也随之亮了几分。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几分,言双凤都听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瞪着他:“你还不走?”
赵襄敏有些失望,却越发不舍,哪里肯离开,便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什么都听姐姐的,你就信我一次,别叫我走了,没姐姐在身边儿,我不习惯。”
言双凤哼道:“先前也没我,你还不是好好的?”
赵襄敏的脾气好的出奇:“你也说是先前。现在不是有么?既然现在有,为什么要像从前?”
两个人四只眼睛,彼此对视,就像是在交锋一样,但却不是刀光剑影,而是暗潮涌动的。
终于,言双凤推开他:“堂堂的魏王殿下竟然这样无赖……说出去哪里有人信。我去洗澡,哼,你愿意留就留,反正这儿也不是山庄,我说的不算。”
“何苦说这赌气伤人的话?”赵襄敏拉住她,却也怕她真的不悦,便正色道:“姐姐要真狠心想我走,那我就走。”
言双凤慢慢地抬头又看向他,望着他兀自带些水汽的双眼,长睫朦胧,微挑的眼角却隐隐泛红,不似那日客栈的又狠又凶,反而有几分楚楚动人,我见尤怜。
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一声“走”,赵襄敏必会照办。
但又怎么忍心?
“你……”言双凤才要做声,突然窘然,原来口水不知何时已然涌涌,她赶紧吞了口,含糊道:“我的水都凉了,真是!”也不正面回答那句话,只管撇开他转到了屏风后。
这夜,赵襄敏自然不曾离开,但也确实没有很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