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玥用脸颊贴着季瑄汗湿的额头,用手摩挲着他冷汗淋漓的脸颊,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不停地和他说着话,直到季瑄脸色平和安宁下来、呼吸绵长均匀起来。
苏筱玥轻轻将季瑄放在床上,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准备起身,手刚一放开,季瑄又开始不安地皱起了眉,手伸出来徒劳地在空中抓握。
她赶紧递上自己的手,季瑄一把抓住拽进被窝抱着,然后再一次沉入深眠。
阿文调好灯光,悄悄退了出去,独自守在门外。
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苏筱玥满脸疲倦地走了出来,一边活动因为被季瑄抱住一只手而不得不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靠坐几个小时而酸胀僵硬的颈肩,一边对阿文说:
“我们可以聊聊吗?”
阿文沉默地一点头。
苏筱玥对眼前这个对季瑄赤胆忠心的男子很是感激,她虽然不知道他对季瑄的忠诚和尊敬从何而来,但她能猜测到季瑄当年回到季家,接管他妈妈的产业都离不开眼前男子的帮助。
所以她客气地说道:“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阿瑄的事,你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你知道阿瑄太过倔强,很多事都不愿让我知道。我并不想去挖掘那些属于他和他妈妈之间的往事,但我却想治疗好他的抑郁症,所以我不得不找你了解他。”
“不,那不是单纯的抑郁症,而是一种创伤性应激障碍。”
苏筱玥愕然:“PTSD ?”
阿文再一次沉默地点头。
苏筱玥温和地目光落在阿文身上,她并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他想开口的那一刻。
初春的第一缕曙光透过整壁玻璃墙,以一种柔和的姿态洒在沉默的两个人身上。
良久过后,木讷寡言的阿文给苏筱玥讲述了一个男孩与他恬美绝艳的母亲之间,为了彼此,而忍受来自身为父亲和丈夫的长期痛苦折磨,以及那些折磨对身心的践踏和蹂躏。
母亲为了给长大后的儿子争取唯一一次逃离父亲魔掌的机会而义无反顾地那一跳;
儿子为了遵守对母亲的承诺而用非人的手段逼着自己活下去;
直到遇见那个明艳开朗的同父异母姐姐,他才真的脱离了那些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的梦魇。
不擅言谈的男子口中,再流泪泣血的曲折故事都被干巴巴地讲得平铺直叙,但苏筱玥忍了很久的泪,到底还是在这平淡的语言中流了下来。
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同时是一位母亲,她可以不为自己抗争,但为了孩子却可以拼上性命。
男人自大张狂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想起为母则刚的道理。
但更让苏筱玥没有想到的,给予这对母子以最残忍、最无情伤害的人,却是最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