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当然。”
“嗯,那我要银子。”贺今行伸出一只手掌,“这个数。”
“五百两?只要这个?”
他本想说五十,但对方开口就五百,显然不缺银钱,遂点头。
“没问题,事成之后我立刻把银票奉上。”
一顿饭吃完,两人回学斋。分头时,贺今行叫住林远山:“你要不要再和你爹娘商量商量?”
“不是都跟你说了,他们不会允许的。”林远山皱眉。
“不管怎样,你父母健在,有他们的支持你会少些辛苦。”
“我当然也想……哎,再说吧,我走了。”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眉心一蹙,又极快地展平。
回屋见顾横之刚沐浴完回来,他休息片刻,也端着铜盆出去了。
洗玉池是人工开凿出的汤泉,在书院西北角,慎思台上面,供师生沐浴用。
方圆两丈多宽的泉眼用半人高的竹篱围起,盖了顶棚。
从鹅卵石小路上望进去,不见人影,走近了,水面亦平静无波。
这个时间点,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来。
贺今行把铜盆放在岸边,手指搭上衣襟。
篱笆外竹叶沙沙。
他缓缓脱下外衣,弯腰放到盆中,顺手摸起一块胰子,然后猛地掷向泉中。
击破如镜水面的前一刻,被从水中伸出的一只手抓住。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颗脑袋破水而出。
“陆双楼?”他看清了是谁,顿了一下,淡淡地说:“你还没回去啊。”
陆双楼甩了甩头,声音沙哑:“泡着舒服,多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看了看手中胰子,说:“你的?”然后将其抛了回去。
贺今行立刻反手挡住脸,胰子稳稳飞入他手中,丢在了盆里。
他看着对方发白甚至有些起皱的脸,说道:“还是不要泡太久。”
“嗯,没事。”
既然人这么说了,他便不再多问,刚要继续脱衣服又立刻顿住,偏头看向池中。
陆双楼坦然地与他目光相交,用眼神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快速地脱光上衣,露出平坦的胸膛与腹部。
那被紧盯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先前林远山找你去了?”
他走入水中,沉下身体,才回答说:“是啊。”
陆双楼靠着池壁,歪着头,仿佛被抽了骨头,整个人软得如汤泉水一般。
贺今行不自觉注意着他,生怕他下一息就滑下去了。
就见这人低低笑起来,“那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肚子不舒服,要赶着如厕。”
“……哦。”贺今行闭上眼。
半晌,才听对方继续说:“他找你什么事儿?”
“你去问他。”
这就是不说了。
陆双楼啧道:“你可真没意思。”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他盯着贺今行,放轻了声音。嘴唇开合间,下巴尖点到水面,犹如蜻蜓过水,带起一小圈涟漪。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林远山虽憨厚,也不会随意充交情。商人本性逐利,你可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而且他这事儿也没那么简单,单是柳从心就不可能同意。”
后者阖着眼,心下翻转,眉目平和,只说:“谢谢提醒。至于做不做得到,也得做了再说。”
林远山的意图我清楚了,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下午无事。
贺今行回斋舍拿了本书,向室友打了招呼,便出门去。
顾横之知他喜欢到藏书楼后的树上看书,也没在意。
贺今行却没往上走,而是出了书院。
一路都没碰到其他学生。
书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位穿短褐包头巾的少年。
他一上车,少年便扬起了马鞭。
马车一路进了稷州城,到了府衙,两人下车前往礼房。
少年向署官说明来意后,署官给了他们纸笔,让他们先填好亲供。
亲供要填考生姓名、年岁、体格容貌特征以及父母往上三代。贺今行填好自己的信息,直系亲长一概填了已逝。
那少年看着他填,惊讶地张了张嘴。
“无妨。”贺今行说:“斯人已逝,服丧已过。我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对方收敛神色,又拿出填写好的四份亲供,同贺今行的一起交了上去。
署官又给了他一份结保单。
单具内容是礼房文书事先写好的,只需要结保人签字画押即可。
贺今行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少年随即说道:“这样便可以了,贺公子二月廿十来参考就行。”
至于其他保生,以及认保需要的廪生,他都没再细说。
回程时,他问:“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少年有些惊讶地说:“很少有人问我的名字呢。我叫江拙。”
贺今行拱手行礼:“多谢江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