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謜)_第 27 章 二十四(1 / 2)_六州歌头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 27 章 二十四(1 / 2)

六州歌头 6585 字 1个月前

军士们立刻给昏迷的那人施救。

        待那总旗可惜完好苗子只能看不能收,不等发问,贺今行便说:“还有百余人在半山腰的山神庙里,都是这片山脚的村民。”

        他顿了顿,又抱拳道:“庙外有两匹马,是我和我大哥租来的,烦请大人一并搭救了,小生感激不尽。”

        总旗眯着眼看向他,一身粗衣泡得发皱,木簪束起的发髻尚在滴水,总之,不似世家子。

        马匹是稀缺资源,稷州卫军马亦是有限。虽说能在市面上租借的都是资质不好的,但两匹马,能跑能吃就比没有好。管你租的买的,牵到稷州卫大营里,就是老子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顾横之忽道:“你放心,总旗爱民如子。”

        爱民如子啊。总旗啧了声,点了点头,“好说。”

        看在姓顾的份上。

        他再次施礼:“多谢大人。”又转身对顾横之说:“也谢谢你。”

        后者只微微一笑。

        另一条船把贺长期带过来,他抱着小孩儿跨到这条船上。

        顾横之颔首示意,接着同两名军士一起换过去。

        小船掉头回去,其余船只继续向小山进发。

        “小兄弟,救这人不容易吧?”一位军士叫贺今行,“他是不是不配合你,你俩在水下打了一架?下手够狠的啊。”

        “嗯?”他才看清躺在舱板上的是个中年男子,上衣被扒开,露出的胸腹肋支清晰,青紫一片。

        他确信自己只劈了一掌,但对方这身伤又是哪儿来的?

        贺今行脑子飞快转了一圈,说:“我水性一般,水下情况紧急,多靠本能,具体也记不清了。”

        军士又笑道:“小兄弟,你别多心,溺水之人挣扎有多厉害我们都明白。这人受一身伤也总比没命强,醒了还得谢谢你呢。”

        “水性一般就别逞能。”贺长期跟着看了片刻,眉毛一扬,“这人这会儿漂到这里,也是奇怪。”

        “可能是远处漂来的,也可能是和老伯一个村但昨夜没走的,都说不定。”贺今行说。他看了看前者抱着的孩子,准确地说是个婴儿,约摸一两岁,裹在两层麻布里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他忍不住探了探鼻息,还好,虽微弱,但有呼吸。

        只是婴儿太过脆弱,又淋了这么久的雨,他总有些忧心,便握住襁褓下的小手,缓缓地一丝一丝输送真气护佑。

        虽真气所剩无几,但因对方是婴儿,需求不多,也能供上一两刻钟。等到了岸,就可以交给大夫了。

        贺长期见他拧着眉,便知他在做什么,“松手,我来。”

        贺今行:“可是大哥生病了……”

        “也比你强,松手!”

        “哦。”

        陆地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离水几丈远,拉起了一座座帐篷,军士、大夫、民众皆匆匆来去,十分忙碌。

        船靠岸时,中年男子也醒了过来。他一把抢过婴儿,跳下船,有医童迎上来,他什么都没说,推开对方,直直冲向衙役聚集的地方。

        “喂!”贺长期猝不及防,“这是见鬼了?”

        两人面面相觑,下了船,很快便听惊天动地一嗓子。

        “青天大老爷,求你为我们林大人申冤呐!”

        他们立刻赶过去,已围了一圈人。

        衙役们四下赶人,清出了一片空地。但仍有好事的聚着不散,听不见声儿,也可以看个热闹啊!

        那中年男子抱着孩子跪在杨阮咸面前,声泪俱下。

        杨阮咸正与僚属商议事务,皱眉道:“你且别急着哭,先把事情说清楚。”

        “是。”中年男子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我是河道衙门的编外。昨日上午暴雨不停,林大人便请我们监测引湖口。几个弟兄蹲了半日,看情况不对,下水潜底一看,湖口淤塞比我们上一次查看时严重不少。我立刻向林大人报告,林大人听完就说回衙门,让我们晚间去找他领工钱。”

        “我们弟兄傍晚就去林大人家里,谁知正好撞见一伙贼人要害林大人全家。”他举起婴儿示意,满面悲愤,“我们拼命去救,只救下了这个孩子。”

        说罢又将婴儿放于一旁地上,砰砰磕响头,“林大人爱民如子,请知州老爷为林大人一家和我等受水患的百姓做主啊!”

        杨阮咸忽然就有些明白昨夜赵睿为何不肯来了,又问:“你所说的‘林大人’是谁?”

        “是河道衙门请我们做编外的大人,我们只知姓林,从来没有问过名讳。”

        杨阮咸看向李司漕,后者一脸茫然。

        虽说河道衙门出了名的人少,但稷州下辖近二十县,河道衙门设有多处分衙,除了各个衙丞,他不可能记得每一个人。这姓林的多半是引湖口附近分衙的小吏吧。

        他正想着,突然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大人!引湖口重要无比,卑职入夏时才领人亲自查看过,并无淤塞啊!”

        “不淤塞怎会泛滥!”中年男子撕声道,指天发誓:“小民一字一句都是亲眼所见,绝无假话!”

        “大人!”李司漕膝行两步到杨阮咸跟前。

        杨阮咸一脚踹开他,“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带人去疏浚引湖口!”

        “是、是!”李司漕连滚带爬地往外走。

        “等等。”

        他停下回头,见知州面无表情地说:“叫赵睿带着州驻军去。”

        “你跟他说,今天不把泥巴掏干净了,我明日就马上飞递到宣京参他为官不仁、枉顾人命!”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贺今行隐在人群后听完这一遭,似乎明明白白,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都水司连年精简,户部拨给有限,下属众多河道衙门无法长期供养专职胥吏,人手寥寥,便只在天气极端时聘请百姓做,称编外人员。

        这些编外大多是当地农户,靠天吃饭,懂得些天时地理,也乐意在风雨里或烈日底下挣那几十文钱。

        但这部分佣金无法报销,只能靠官吏自掏腰包。并且佣金再低,累积下来同俸禄一比也不算少,是以有的河道衙门会请编外,有的就全然不管。

        而引湖口是重明湖注入江水的唯一通道。

        若引湖口淤塞,接纳两条大河又逢一日暴雨的重明湖,必然泛滥。

        只是……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身旁的贺长期转身就走,他下意识拉住他,“你去哪儿?”

        贺长期心中烦躁的时候,就完全不想理人。但他袖子被拉着,想甩开吧,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又有些不忍心。于是憋着气说:“去揍人。”

        语气跟要吃人似的。

        贺今行倒不怕,只说:“可你的马还没回来呢。我的也没有。而且我是租的,得给人还回去。”

        这算什么事儿?贺长期不耐烦,“那你在这儿等着。”

        “不行。”他把人拽紧了,“万一那卫军不想把马给我呢?大哥可得给我撑腰。”

        “……”贺长期捏了捏眉心。

        行吧,他曾经在稷州卫大营里待过,某些兵是有那么些欺软怕硬的恶习。

        杨阮咸带着中年男子走了,两人就到岸边等那两匹马。

        一名少年远远看到他俩,把东西搬到指定位置后,在衣裳上擦擦手,跑过去找他们。

        “今行!”

        贺今行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等人在跟前站定,才笑道:“你在这儿帮忙啊。”

        “嗯。”江拙点点头,“我早上去西山书院那边没找到你,就过来这边看看,顺便做点事儿。”

        “我没事。这是我大哥,贺长期。”他退后一步,向两人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也是县试与府试的同保,江拙。”

        贺长期不苟言笑地一拱手。江拙缩了一下,立刻拱手作揖,“贺大哥好!”

        他弯腰角度颇大,脚下不稳,差点栽到地上。贺今行眼疾手快拉住他,哭笑不得:“怎么反应这么大?”

        说着看一眼贺长期,有这么吓人?

        后者瞪他一眼,然后撇开视线,看向湖面。

        江拙直起身,想解释又组织不起语言,一张脸憋得通红。

        贺今行便问:“你说你去看过西山书院了,不知情况如何?”

        “……书院、书院据说被淹了一半。”江拙呼出一口气,慢慢理顺了话语:“但师生昨夜就被接走了,大多各回各家,还有一部分被安置在裴家的别院里。不过书院街就糟糕了,被淹没了。”

        “对了,你们学监好像也在找你们。”他说着转身,四下看了看,指向某个地方,“就在那儿!”

        贺今行与贺长期都看过去,见李兰开正与某位医者打扮的人说话,正好也看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