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謜)_第 93 章 十五(1 / 2)_六州歌头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 93 章 十五(1 / 2)

六州歌头 4447 字 1个月前

华灯初上,兄弟俩一边闲话一边前往外城南。

        贺长期白天便与牙行说好,到了地方,便有一名牙人热情地带他们去看房。

        这是贺今行拜托他大哥帮的忙。

        他想换一处居所,一来是他既已留京上任,事业开始立起来,就不好再长期寄住在别人家;二来晏大人是监察百官的御史,他与晏大人没有亲缘关系,又隶属中书省,虽官卑职低,但最好一开始就适当地避嫌,以免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双方难做。

        而对居所的要求就是距离官署近一点,环境干净些,价格适中。

        两人跟着牙人从南向北看了好几间,都是一明一暗临街不带院子的格局。

        贺今行最初看中了相对宽敞的一间,一问价格,一个月租金四两纹银。他赶紧换了另一间价格较低的,约定好下个休沐日签契入住。

        回去的路上,贺长期抱着臂说:“这可够远的,你到应天门就得花大半个时辰。”

        “我跑着去,就当操练。”贺今行看他一脸不赞同的模样,掰着指头解释说:“我月俸七石,加上各项补贴,折合成纹银大约有七两左右。除去日常开销和一点必要的应急钱,三两四是我能负担的极限。”

        “怎么穷成这样?”对方却横起眉,摸出自己的钱袋递给他,“拿着。”

        自家大哥向来大方,从不要还,但他这次还是推了回去,摆摆手道:“大哥放心,我有月俸,可以对付过去。况且救急不救穷,我总不能一直靠你接济。”

        “就算一辈子又怎么了?我乐意。”贺长期脱口道,然而立刻想到自己可能要和家族分道扬镳的决定,手里的荷包忽地就烫手起来,很快烧到了脸上。

        他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贺今行心知他为何而烦躁,也知他不得不等,于是宽慰说:“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情况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然后握拳轻轻地碰了一下对方的拳头,“大哥,咱们共勉。”

        高大的少年回以碰拳,拧着的眉却没松缓过。

        回到晏家小院后,贺今行告诉大家自己已经找到房子。他前几日就和大家说过要搬离的事,是以此时都接受良好。

        “你有条理就好。端午过后,我也要前往至诚寺住一段时间。”张厌深颔首道。

        “老师一个人吗?”贺今行惊道,此前他就问过老人可否要与他一起,对方只说自有打算,没曾想是去斋住。

        “我与主持弘海大师是好友,去叨扰他还是能舍下脸的,这些年来也存了些佛法心得要向他讨教。”老人微笑,又对两个少年说:“你们不必担心老夫。既已为官,就要好好做官,把心放到事务上。”

        “当然,若是有哪里遇到难题出现了困惑,还来找我便是。”他看向自己的弟子,哑声道:“明辨楼与至诚寺,没有区别。”

        昏昏烛光下,斑驳的白发与不弯的脊梁就像一副老画。

        去岁秋至今年夏,老人不知为他们解释过多少条经义、改过多少遍文章。

        而今要各自前往新的旅途,再不能日日聚在一起聆听教导,少年们怅然若失,但又一齐站起来躬身作礼,坚定地许诺:“学生谨记在心。”

        第二日天未亮,贺今行练了半个时辰的拳,把晏尘水从床上薅起来才去上衙。

        政事堂比刑部要远得多,他出了巷子,便抱着招文袋跑起来。腿上的伤口已开始落痂,正好趁此恢复肌能。

        他带着清晨的风进了舍人院,落座不久,便有一位着紫袍的官员从他案旁经过,后面缀着昨日那个青袍。

        他快速地起身跟到案前,行礼道:“掌印大人。”

        青袍抢先一步到案后挪开椅子,待秦掌印近前才摆正。秦掌印提起织着锦绣云纹的袍摆,慢腾腾地窝进圈椅里,斜倚着看向贺今行,“你就是新来的那个贺旻是吧。”

        后者短促地答了一个“是”。

        “来了就好好干。”秦掌印拖长气自腹腔里“嗯”了一声,搭在肚腩上的手指动了动,“最近宫里也紧张,来不及给你做新的官袍,就先将就着罢。”

        青袍应声去而复返,端来一个叠着两套官服的托盘,重重掼到贺今行手里。

        少年稳稳接住。盘中袍服陈旧,已有些褪色,他只觑了一眼,便躬身道:“旧衣更柔软舒适,卑职穿惯了,多谢大人。”

        另一个下属送来热茶。秦掌印捏着茶盏,用瓷盖拨茶叶,视线落在茶水上,一面慢腾腾地问:“你是昨日来的,来了一天,坐得还习惯罢?”

        “舍人院窗明几净,环境安宁,很好。”

        话落,时间仿佛停滞了刹那,秦掌印撑起眼皮瞧他一眼,又偏头瞧一眼那青袍书吏,在后者讪讪的表情下,抬手向外一挥。

        贺今行便拱手告退,然而转身刚走两步就听到一声“等等”。

        他又转回去,微微笑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秦掌印盯着他,从鼻孔里出了段长气,才说:“没别的,好好干。”

        “是。”

        没过多久,秦掌印便唤大家将今日上递的文书交到他那里,他要亲自送到端门去。

        一众舍人先后汇拢文书,累了两摞,贺今行也将自己写好的奏疏呈上。

        “又没给你安排事务,你哪里的折子可递?”秦掌印皱眉,直接打开奏折看起来。

        “这是卑职的一些谏言。”贺今行见他面色不虞,便拱手道:“按吏律,中书省人人皆有向宰相上疏的资格,秦掌印定然也是知晓的。”

        “好笑。将京城内地理布局公之于众,若有不法之徒抄去混入城中,危害城防治安该当如何?”秦掌印囫囵看完,将折子扔到案上,“莽撞冒失,浅薄愚昧!”

        对方不收,贺今行却并不拿回,再道:“大人不妨仔细看一看,卑职所设地图只有商贾与外来人常去之地以及各大集市客栈等,范围只局限于外城,并无任何机要之处。且这些地方不必特意探查,只需在城门寻几位老向导,或是常走宣京走动的商人便能问出。何致于危害城防治安?”

        他稍顿片刻,“大人身为舍人院掌印,按律并无批驳奏疏之权,还请一并呈到端门。”

        秦掌印嗤笑一声,转念想到这少年住在左都御史家里,便收住话头;复又拿起那封奏折,掂了片刻,丢在一摞文书最上面,抱着走了。

        先前那青袍赶紧抱起另一摞,追在掌印屁股后头,出去了。

        贺今行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半晌,归位后拿出一封空奏本,提笔开始重写。

        按他原本的想法,这封折子本应上呈管辖此事的工部,但既入了舍人院,短期内没时间往工部去,就干脆递给秦相爷。

        但看秦掌印的反应,他并不确定能否递上去,所以要再写一封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