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书抱着自己的药箱,靠着椅背,神色懒怠地瞧着一路上的风景,然后畅通无阻地到了秦贵妃所在的长熹殿。
殿中有人在说话,细听是个女声在嘱咐贵妃娘娘近来要注意养身云云。
傅景书收敛神色,上前请安。秦贵妃也不过双十出头的年纪,先是悄悄向她眨了眨眼,然后才叫“快起”,接着介绍站立在一边的女医。
“这位是今年中秋才进太医院的青姜大夫,她跟着她的老师李院正在江南水患里救了不少人,甚至还亲自照顾过瘟疫病人呢。”
“娘娘谬赞了,悬壶救命,是我等医者本分。”青姜有些脸红地福了一礼。她身量高,身材不胖不瘦,穿着改过的太医院服,上下拾掇得干干净净。
秦贵妃看起来很喜欢她,再笑着向她介绍:“这位是傅二小姐,闺名唤作景书,是我那不成器的幼合堂弟还未过门的媳妇儿。”
青姜忙点头,看向傅景书的眸子里浮着些惊喜,“原来您就是傅二小姐。听说您擅长医治腿疾,我还想过能不能见见您,没想到今日就在娘娘宫里遇见了,好巧。”
傅景书把自己推向对方,扬起一丝浅浅的笑:“不巧。”
“我听说你进入太医院之后,就负责日常给贵妃请脉,所以特地拜托娘娘,让我见你一面。”
“我也早就认识你。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年龄与我相仿,医术又好的女医,所以我一直想和你结交,还望你勿怪我自作主张。”
青姜看着这个身有残疾却笑得云淡风轻的女孩子真诚地请她原谅,忙受宠若惊地摆手道:“怎么会?我也想与傅小姐探讨切磋医术。”
傅景书慢慢绽开笑容,把自己带的香粉作为见面礼送给对方,同时不忘献上一份给贵妃,“原料是小女在家中湖畔桂花树上摘下来的桂花。”
“难为你记着我的喜好,不亏我这回给你俩牵线。”秦贵妃笑得活泼,把香盒递给自己的贴身大宫女。
任何人进献到宫中的所有物品,在供贵人使用前都会经过严格的检验,是否□□,有没有添加多余的东西,不适合哪些人哪些时候用,都会验得一清二楚。
傅景书叉手躬身,嘴角的弧度张扬过再收束,凝在了一个微微起伏的弧度。
临到出宫时,她特意和青姜一起,到玄武大街分手时,又约定了下次见面。
一个时辰的功夫,小雪变作大雪。
傅景书拂开一瓣被风吹得跌到她怀里的雪花,面容已如被冰霜封印一般。
她不愿意坐马车,明岄就换了大伞,推着她缓缓行过长街。
这一天,天底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在下雪。
江水到赤河之间是小雪,京畿和西北是大雪。而再往上,牙山已是一片银白;牙山北面的合撒草原上衰草晶莹,竟已结了一层薄冰!
整片草原上不见任何生灵,直到北黎王庭所在的居邪山下,才有人迹。
但这里下的已经不是雪,而是夹着雨,混着冰雹。
雨落到毡帐上、栏杆上,向下流的过程中就迅速地冻结成一排排冰凌,犹如倒挂的地刺。雹冰砸到篷上砰砰响,砸到地上碎裂四溅,在搭帐篷的牛皮表面、筑成栏杆的木头上一划一道,然后划痕迅速被冰封。
没有一座毡帐敢从里打开一个口子,然而哪怕不放进一朵雪花一丝寒风,火塘里堆满柴禾大火旺盛,靖宁和她的侍女们也都披上许多件厚皮袍子直到再也披不上了,仍就冷得出奇。
她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在稷州,在宣京,都没有冷到牙齿四肢咯咯发抖,冷得五脏六腑都好似冻成了冰块,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具冰棺!
忽然帐门被飞快地打开了一点缝隙,林远山抱着提着六七个盖严的陶罐挤进来。
他也穿着厚厚的棉袄皮袍。
陶罐里装满了滚烫的沙子,他把陶罐都堆到靖宁周围,靖宁和侍女们挨挤着坐在一起,心中极为复杂。
这样大的冰雪会冻死多少牛羊?
她仿佛听到了成群的牛羊悲鸣,然而牧民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能够管得了牲畜?
林远山再次出去,端了两罐烧热的肉汤进来,让她们分着喝,才说:“王宫那边好像有问题,我看到有不少人摸过去了,只是不清楚是谁的人。”
“赤杼呢?”靖宁问得太急,被刚入口的热汤呛到,顿时咳嗽起来。
林远山刚伸出手想要替她拍背,她身边侍女就已经有了动作,他只能默默把手放下。
因穿得太多的缘故,好一会儿,靖宁才缓过来,“今日一直没见他的踪影,很可能,不,他肯定也在那边。”
她无意识地看向毡帐角落,自心中升起一种不逊于帐外风雪的寒冷,“大君怕是要……不行,我们得确保是赤杼继位。”
她猛地站起来,一层又一层臃肿的袍子就如甲壳一般蜕下,堆在她脚边,显露出并不强壮的身躯。她几乎是同时打了个抖,随即狠狠咬牙,快步到兵阑拿起自己的短剑。
“走,把所有近卫都叫上!”
“殿下怎能犯险?”林远山伸臂拦她,抱拳道:“末将愿替您前往。”
“别说了,时间宝贵。”靖宁叫侍女们好好待在帐里,不准出来,随即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后,一把拉起帐子。
林远山只得跟上,一出帐,就脱了影响拳脚施展的外袍,露出穿在中间的铁甲。
在这样的天气里着甲,但凡铠甲里不慎流进一点雪和水,时间稍长,就会活活把自己冻成冰雕。但他身为一名战士,还有即将要做的事,都叫他必须着甲。
狂风暴雪当头冲击,他把袍子展开撑在自己和靖宁头顶,护着靖宁往他们的营帐走。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大力气,但他甘之如饴,甚至私心里宁愿这段路再长一些。
靖宁公主到达北黎与赤杼太子大婚之后,送亲使团本该就此回大宣。但大君病重,北黎王嗣众多,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王位,内政不稳。赤杼用尽各种理由留下他们,王正玄传信回宣京,朝廷回信让他们随机应变,一切以大宣利益为重。他们便与赤杼心照不宣,在北黎一直留到现在。靖宁与赤杼同帐,林远山和王正玄则率领二十近卫在其不远驻帐,其余禁军则按北黎的规矩,在王庭外围扎营。
王正玄在帐里焦急地等着,二十名禁军卫士在他身后待命,都裹成了一只只熊。见两人到了,脱口而出:“怎么办,直接赶过去还是先派人探探路?”
赤杼身为太子所拥有的这一块地盘与王宫有两百多丈距离。
王正玄还在分析利弊,林远山忽然做了几个手势。他提气靠近帐门,禁军们立刻踮着脚围过去,然后在前头的几位和他一齐拔刀刺出。精钢制成的长刀刺破牛皮与木板,“噗”“噗”刺进了柔韧的血肉之中。
林远山抽回刀,顺势在帐上割了一道,一脚踢开掉下来的帐子,与前来偷袭的北黎人战到一处。其余禁军一拥而上,快速地解决所有。
“想把我们灭口,看来占先机的不是赤杼。我们直接过去!”靖宁已经不会再对这种场面产生不良反应,撕扯下一块牛皮,包住自己的头和一小截肩膀。
禁军们纷纷像林远山一样脱掉外袍,又像她一样包住头臂,几乎拆了半座营帐。
一行人在风雪里飞快地赶路到一半,就见王宫那边燃起狂风暴雪也压不灭的大火,林远山:“整座中帐都烧了!”
王正玄惊疑喜惧交加:“这帮人终于忍不住把自己亲爹给杀了?”
随即响起低沉呜咽的乐声,那是北黎特有的一种骨器,声音穿透力极强,能穿越暴风雪,向王庭所有人传递大君崩殂的消息。
乐声就像一个信号,大部分沉寂着的毡帐都瞬间活过来,无数北黎男人提着刀冲出毡帐,将冰雪与寒冷置之度外,将锋利的刀刃砍向与自己对立的族人。
许多毡包都燃烧起来,喊杀与凄叫响成一片,逼得大雪都往天河倒退两分。
天昏昏一团,地浑浑一片,靖宁和林远山他们分不清正在战斗的是哪些人,只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王宫。遇到拦路者,不问来由,见面就搏杀。
终于赶到王宫时,里面的战斗亦是如火如荼。
“赤杼!”靖宁没有办法一个个细找,只能边穿梭于毡帐之间边高声大喊。包裹头肩的牛皮在跑动中松散,绕过一座小毡包时被风吹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视线。
“殿下小心!”打头阵的林远山的声音从牛皮后传来。
靖宁睁大了双眼,然后僵硬地低头。
一柄尖刀刺穿牛皮,堪堪停在她胸脯前。
牛皮软下来,露出后面的一个表情凝固的北黎人,而她的短剑正戗在这个人的腹腔里。原来她的力气也这么大,也可以将人捅个对穿。
她双手拔出短剑,喷洒出来的热血还没溅到她身上,就在半空凝成了冰花。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把人踢开,大吼:“我没事!”
林远山将扭曲得差点僵化的身体摆正,把那个北黎人的刀也提在手里,直面最凶猛的敌人。所有近卫都在与不知哪一方的北黎人交战,就连王正玄也提着平常主要用来装饰的长剑守卫在她左右,和她一起帮助禁军劈刺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刀剑卷了刃,尸体结冰成堆,这场突然而起的战斗终于平息。
靖宁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流入肺部,她却觉得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但她总觉得不对,四下寻觅,果然在那个小毡包里一堆柴禾下找到了受伤的赤杼。
赤杼旧伤复发,又添新伤,只做了简单处理,冻得嘴唇发白,“六王子和十三王子,杀父弑君,罪不容诛。我的部下正在北部院与他们交战,请公主殿下派兵相助,杀了他们,待我赤杼登基,公主殿下就是我的副君。”
在北黎人的习俗里,大君的妻子就是他们的副君,位子相当于大宣的皇后,所拥有的权力却不可相提并论。
“大君伤重,不要再多说话耗费力气了。”靖宁脱下一件外袍,罩住赤杼的身体,“清除逆贼,维护正统,靖宁自当义不容辞。”
她看向林远山和王正玄。
王正玄拱手道是,林远山单膝跪地:“请殿下放心,末将这就去绞杀叛贼逆臣,一定将他们的人头提到殿下面前。”
他只点了两名禁军,转身走出毡包,眨眼便被黑魆魆的风雪湮没,唯余一点走动间甲片相击的脆响。
“铮——”
激越琴声已结,余音却久久不绝。坐在檐廊上弹琴的青年也迟迟未再有动作。
“你们翰林院为修前朝史,给才加入的编修都安排了许多事务。你近来总是早出晚归,忙得不歇气,这会儿怎么有时间坐下抚琴一曲?”峨冠博带的儒士走到他身后问。
裴明悯恍然惊醒一般,站起来,走到琴桌一侧,整袖行礼:“父亲。”
裴孟檀看着自己的儿子,熨帖的衣衫,交叠的双手,躬身的幅度,哪怕说话的语气,都一丝不苟得恰到好处。有子如此,他应该欣慰的。但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他有许许多多的学生,都研习孔孟之道,遵君子之礼。他的儿子就像是他的学生之一,恭谨有余,亲近不足。
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来证明父子与师生不同,于是问:“可是翰林院给你分配的任务太难,或是你在编修中遇到了什么问题?”
“确实有一些。我负责的部分里有涉及到先秦王与先楚王之争的事件,但相关的记载十分模糊,说法纷纭,不知道真相到底是哪一个。”裴明悯坦然道出,神色间难得带上了一丝苦恼。
但这点苦恼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被春风吹散了一般,他微微笑道:“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急于一时解决,我就先放着做别的了,同时已经写信给爷爷,请他老人家帮我找寻真相。”
裴孟檀刚刚张开想说“具体是什么事件,为父的或许知道一些内情”的嘴巴又闭上了,话在舌头上滚了几圈,变成:“你祖父可回信了?”
“尚未。”
冬日里少见鸟雀,裴府又远离市井喧嚣,下人净皆聪慧伶俐,以致于整座院子都静悄悄。
裴孟檀搬过那张矮凳坐下,叹道:“你是不是对我这个当爹的有意见?”十七八年,相聚时日不多,也未曾亲自教养过你。gonЪoΓg
裴明悯却心神一颤,提起袍摆,端端正正地跪在父亲面前,展臂叠掌磕头。
“子不言父过。但父亲既问,明悯以为,在此前的江南案中,父亲不应该将黎民百姓做为政治争斗的筹码,来达到一人或是一党的目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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