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微提了两句,就拐回正题:“或许也是因练武影响,秦王性格直率且冲动,楚王一激他,他必定要和楚王作对。”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楚王其实只是向秦王炫耀,也没想到陛下真的会把萃英阁划给秦王。”
而顾莲子的脑海里却因“十几岁”那几个字,一直回响着那几句话。他并不了解他的爹娘,更不知他们年轻时的经历与爱恨。他们给他的只有一个令他又爱又痛又恨的姓氏,令他在这种时候依旧忍不住提起。
然而在听到张厌深说他爹“没有彻底长大”的时候,他却升起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顾穰生那个混蛋,和秦王切磋比武,会赢还是输?输了未免显得没用,但赢了也不好。他会怎么做?
“先帝真是……”裴明悯则不知该如何形容,才能避免对先帝的不敬之罪。
在得到父皇恩赏后,大宴弟妹与好友并广而告之的第二日,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哪怕先帝的本意或许只是想一视同仁,但楚王之郁闷可想而知。
张厌深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把这段揭过去,“至于萃英阁被叫‘秦王阁’,并不是因为秦王,而是因为秦王妃。只是他们夫妻一体,大家并不怎么在意起因,后来就这么传下去了。”
楼下长街忽然涌入一队兵马司的兵员,清出了一条道,忠义侯府的马车终于随即到来。
谢灵意与借调来的几个礼部官员一同迎上去,前来观礼的诸多监生、士子自觉地分列两边。
远远看去,人才济济,马车连成线,伞花更是挨作一片。
张厌深看了半晌,感慨万千:“先帝年间,尤其是中期,名臣如雨,猛将如云,巾帼亦不让须眉,是何等的盛世。而那时的荟芳馆,每日来往人流也不比此时此刻差半分啊。”
“世事轮转,荣枯有数,盛极一时,接着就会衰退。”裴明悯亦有感触,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张厌深叹了口气:“明悯说得没错。楚王向先帝讨要荟芳馆,先帝给了;转头秦王就来要萃英阁,先帝也给了。底下的皇子们难免会对兄长生出不满的意见,或者是陛下也会这么对他们的错觉。其他还好,待到六皇子封齐王,压在头上他的两位皇兄已经及冠,一个娶了承平张氏的嫡长女,进入吏部;一个娶了清河谢氏的嫡长女,进入军中,他更加难以企及。同时,他在先帝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先帝并非不爱他第六个儿子,只是他作为一国之君,朝堂与战场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剩下的一小部分精力实在有限,能够分给子女的就那么多,先出生的孩子占了先机,越往后出生的孩子能分到的就越少。
“我早些说过齐王隐戾。他在宫中确实能忍,但那是因为有先帝和他的兄长压着他,在他封王之后无所束缚,府上每年无端死亡的奴婢以百计,已然变成了暴虐。他未显露之时,常暗中挑拨兄弟相争,楚王也因此渐渐变得睚眦必报,再加上秦王被前两人或联手或各自针对,三方明争暗斗,殃不及他们本人,却令许多文臣武将凋零。”
“我向先帝进言,当尽快立储。否则以诸王个性,必起阋墙之祸。”
秦幼合听故事一般,他一停,就赶忙催促:“先帝怎么说?”
裴明悯说:“先帝在位时,并没有下过任何立储的诏令。”
张厌深想起那一天,他去见皇帝。他已经不是官,不能穿官袍,所以穿上了他最新裁的衣裳,衣裳颜色是他最喜欢的远山紫。
他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告诉先帝,好的坏的,都毫无保留。他知道先帝不会因言语而怪罪于他。
先帝甚至没有生气,认真地跟他说,不行,不能立储。
先帝说,张卿啊,朕这两个儿子朕自己知道,做个宰相做个兵马大元帅是够格的,但继承大位治天下不行啊。阿逍太过计较,阿迢只想着打仗,都是不成器的,还不如晋阳。但女儿不好当皇帝啊,晋阳也不想和她兄弟们争。你说朕立谁好?不管立谁,另外的都不服气啊,都有祸患,我又不忍心打杀他们其中哪一个,万一杀错了怎么办?不如就让他们争吧,谁赢了谁就是下一个皇帝。
先帝跟他说了好久的话,语气就像是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挣扎无果之后全盘接受的平静,平静到让他差点怀疑是不是替身。
张厌深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令他大受打击。
在他眼里,先帝文治武功,对内保天下太平四海富庶,对外一度像□□一般打到了西凉国都所在的婆罗山下。
先帝是如此的天纵英才,但他的儿子们都不堪储位!
这是何等的悲哀?
他张厌深,圣人弟子,天子门生,不能接受。
秦幼合见他不接着讲,摸着下巴自己想自己的:“先帝那么多儿子,总能挑出一个立储吧,楚王齐王不好,秦王也不行吗?听起来他都是被动反击,而且我觉得先帝是不是最喜欢秦王啊?要什么给什么,赐婚的王妃出身也是最好的。”
人只要有心,就会有偏爱。张厌深承认在一众皇子里,他自己是偏爱秦王的,甚至因此反对过家族与楚王的联姻。他也知道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想。
但那些都是过去好久的事了,现在的他只说:“为人臣,不敢揣测君心偏向。秦王待人实诚,滴水恩也涌泉报,但他太冲动,也太过好战。先帝能南征北战是因为有上一朝的积累,且西征之后,已有民疲国敝之兆。若是秦王上位,再接着穷兵黩武,对百姓和王朝都将是灭顶之灾。”
先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到底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张厌深却摸不准了。
“总之先帝没有立储,诸王之争就这么持续了下去,争夺的祸端渐渐从文臣武将牵连到他们的兄弟姐妹。到最后,齐王谋逆,楚王被刺,秦王战死,荟芳馆和萃英阁没落,产业重归皇帝内库。”
秦幼合:“那这馆就是咱们陛下的了。”
裴明悯却要敏锐得多,皱眉思索道:“是不是与天化二年的中秋刺杀案有关?”
窗外喧嚣骤停,仪式进行到关键之处。他们一起看去,忠义侯抬手按在荟芳馆两扇厚重的楠木门上,缓慢却坚定地推开了大门。
张厌深随着他的动作说:“当今陛下继位之初,也遭遇过一次刺杀,也是在宫宴上。但有漆吾卫在,刺客依然没能刺杀成功。刺客与漆吾卫缠斗中欲刺太后,千钧一发之际,乐阳公主替太后挡下了致命的一刀。小侯爷幼年接连丧父又丧母,太后对此心痛不已。陛下将他接入宫中,放在景和宫里由皇后抚养长大,并将荟芳馆和乐阳公主府都留给了他。”
“怪哉,就算是为抚恤,为什么会想到把荟芳馆给淳懿呢?”秦幼合还是不明白,说完却忽然灵机一动,拍了下栏杆,“难道陛下在学先帝,把淳懿哥视为长子?”
“噗!”顾莲子赶忙偏头,一口酒喷到了窗棂上,才回过来教训:“秦幼合,不该说的话,少说两句。”
“哦。”秦幼合向他“拉上”自己的嘴巴。
张厌深眼睛里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光芒,看他故意逗趣的动作还带着孩子气,显然只是随口一句,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仪式已经到了入馆祭祀阶段,裴明悯的注意力都放在荟芳馆。
顾莲子看着这似松柏一般的背影,突然叫道:“裴四公子。”
在对方回头之前,他把自己抻直了,从酒箱里随手拎起一只瓷瓶,走了过去。
一方银盘三杯酒,送到时,杯盘里都盛着着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大得不同寻常。凡有异象,皆昭示着变数将生。但无论吉凶,都与此时此事无关。
嬴淳懿拈起第一杯,倾倒在地。
敬先贤、祖宗和所有有名的无名的死者,薪火不衰。
第二杯,敬向在场所有前来捧场的士子与监生。
敬江南水患中所有慷慨募捐之人,也敬所有辛勤救灾与奋力求生之人。
他双手持杯,一饮而尽。
第三杯,留待三年后的鹿鸣宴,再与在座诸位英才共饮。
嬴淳懿把酒杯放回银盘,八名工匠用运来一座覆着红绸布的庞然大物。
“本侯曾托小谢大人许诺,为所有募捐之人立碑著传。”他边说边收紧五指攥住红绸一角,话落,猛地掀开整面绸布。
一面半丈长宽一丈高的巨大石碑显露在众人面前,玄黑的大理石面被刻满了细密的小字,笔法遒劲,刀工凌厉,观之赏心悦目。
“碑已铸成,至于立在哪里,不该由本侯决定,而该由诸位一起商议。”
荟芳馆里再一次人声鼎沸,到处可见激烈地赞叹与讨论。
馆内最大的藏书楼里,采光最好的位置,摆上了一张宽大的书案,案后坐着一位大约不惑之年的儒士,着云水蓝长袍,未戴冠,束以同色发带。
第一批进来的士子看到他,纷纷眼睛一亮,小跑过去,躬身作揖:“云时先生!”
路云时闻言抬眼,小幅度地点头致意。
“您看的是程正叔的易传。”其中一人注意到他手中的书,“学生曾读过半卷抄本,没想到真迹竟然收录在此。”
路云时把书递给对方,这人茫然地接了,不解为什么要给自己。
“你可以先看,但要小心翻阅。”路云时说。
案上堆了一摞书,他随手再拿一本翻开。他翻到哪里,就从哪里开始读,若是后面看不懂,再往前翻也来得及。
士子惶恐,忙道这怎么可以,哪有学生夺先生书的,不合礼。
路云时摇头,“一本书而已。”然后指了一个方向,“你们要坐的话,那边有椅凳。”
士子们纷纷搬了方凳过来,先前那个又大胆地问:“学生愚笨,遇到看不懂的,可以请教先生吗?”
“可以。”路云时当即应道。
大家便欢喜地围绕着他坐成一圈,在刚开的一尘不染的馆阁里,读起书来。
而另一边,嬴淳懿回到建在深处的内院,这一部分是先楚王在拿到荟芳馆后所扩,在今春过后,对他来说仅有闲坐片刻或者更换衣衫的作用。
半个时辰后,谢灵意求见,送来几张被勾画过的图纸,“士子们圈了几个地方,请侯爷您做最终的决定。”
侯爷已经换了一套常服,两指夹过图纸,微微一扬,“小谢大人可有高见?”
谢灵意:“并无。”
他回答得太干脆,嬴淳懿挑眉道:“你也捐了不少。刻名你不要,选址你也不参与,那你辛苦忙活这一遭,几乎是半点好处都没得。”
“江南是下官祖地,伸以援手是应该的。”谢灵意拱手道:“请侯爷知晓,矜要的不是碑上名,而是手中权。”
“小谢大人倒是直接。”嬴淳懿把图纸放到桌上,“那就恕本侯也直言相回,要握权,小谢大人投入秦毓章麾下,定然会升得更快一些。秦相爷是你座师,你投他也不算攀附。”
谢灵意脸颊抽动了一下,神色木然地说:“秦氏与我,有血仇。”
嬴淳懿提起茶壶的动作顿住了,他偏过头,看着谢灵意说:“对,差点忘了,你们两家是有仇。”
然后他倒了一杯热茶,屈臂高举,再落到对方眼下。
“这一回你既没得多少好处,那本侯就先请你喝一杯热茶罢。雪大天冷,暖暖。”
谢灵意垂下眼皮,盯着热气袅袅的茶水,片刻后抬起双手接下,仰脖喝干。
“多谢侯爷。”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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