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过后,天气一日一日地热起来。对净州南部地县的大部分百姓来说,春装还没来得及穿两天,就得换上单衣。
云织县亦是如此。傍晚,刘县尉从井道里出来,热得直接脱了上衣,提着衣裳抖下了厚厚一摊沙尘土砾。
他负责监工,本不必下井,但大伙儿都这么辛苦,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光看着。
暗渠掏捞不易,地道里又闷又热,只要下去,不管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出来都是一个样,挨一身沙土。有的从别的地方来做工的人,衣裳几天不换,反复被汗水湿透又窝干,甚至在衣料上析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盐粒。
他光着膀子灌了一大碗水,放下碗就远远看到他们县城的破城墙,一行人出城向他们走过来,率先扯着嗓子打招呼:“县尊!”
周围歇气的民夫听到,都纷纷起来跟着招手叫县尊。
合起来声音颇大,贺今行老远向他们挥了挥手,走近了,让人把送来的饭食分下去。然后看着他们疲惫的神色,说:“天热,明天开始,午时到申时就别干了,早晚干两阵就行。”
“可这就快要修到城里了……”刘县尉以为他来查看暗渠的开挖进度,却不想是来叫他们慢些干的,习惯地“天热下井是要辛苦一些,但也不算什么不能吃的苦,忍一忍就过去了。”
其他民夫们也说:“对啊县尊,咱们都是粗人,没那么娇气,只是热些闷些,受得住。暗道马上就要挖通了,早通早来水啊。”
话语间充满了对水渠畅通的希冀与兴奋。
贺今行失笑道:“这渠挖出来就不会跑,左不过多挖几天。况且我们修这个井渠,不就是为了以后不去那么远的地方挑水,用水更方便么?为了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大家愿意吃苦固然很好,但如果不那么辛苦也能修好,那何必拼上自己的身体来换进度?”
太热太冷的环境下劳作都有可能致人伤亡。他回头点了两名衙役,让他们跑一趟,去其他两个渠口传达他的意思,就说是命令。
“县尊您这,”刘县尉想说些什么,肚子里又没啥墨水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一会儿重重地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们一定把这渠修得又好又牢固!”
“好,我相信大家的本事,但我们不急于一时,吃饭吧啊。”贺今行看过他们,转头和夏青稞、汤县丞以及两位专门从净州请来的工匠说话。
他竖掌指向云织的城墙,“就这个距离怎么样?”
“向西外扩两里,县城要大一倍。”夏青稞站到一块微微隆起的土包上,一边眺望一边估摸着说。
井渠即将挖通,县衙下一件大事就是修缮城墙。因今春云织县人口增加许多,贺今行就提议干脆把这破败的城墙拆了,向外移,好让外来的百姓也有落脚的地方。有了立足之地,才能安稳长久地扎根于此。
云织县城三面都是戈壁,只有北面距离小天河近一些,开垦有农田。是以衙门众人在商量过后,决定往西扩。今天正是来初步勘察地形。
两名匠人带着徒弟开始计里画方。
汤县丞对此忧喜参半,说:“修城墙不是问题,但这个耗费可不小,挖这个井渠,县衙财库就差不多见底了。”
没有哪个当官的不想做出政绩,但办实事往往需要大量的钱财投入。
“这事我也苦恼了几天,目前倒有一个想法。”贺今行在一道土坎上蹲下来,捡了块长条的石头,在地上几笔画出县城扩大后的大致形状。
汤县丞和夏青稞见状都围拢过来。
“这是新的城区,这是主街。”贺今行又划了两道,然后圈住几个地方,“这些位置好的地段都可以事先卖出去,再把收到的钱反过来用于修城墙。不过流民是买不起的,我们得推给周边的士族富户,推到隔壁县,甚至净州城里。”
官府是有权买卖无主的土地,但汤县丞仍有些忧心:“可咱们这里的条件您也知道,会有人来买吗?”
贺今行说:“水渠通畅,耕地增加,人口繁密,要不了三五年,我们云织就会兴旺起来。地方好,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而且我们不是还要帮助宜连修一条能跑车轮的官道吗,路通之后,云织就将成为西州东部与净州西部出入的必经之地,我相信商业也会随之变得繁荣。”
他看了一眼夏青稞,后者微微点头。
夏满已经回宜连,在带着族人下山的路上。随着夏日的到来,天河高原的气候不再冰冷冻人,正是破土动工的好时候。
贺今行再道:“现在买入,地价不会很高,我们还可以许诺给出一些相关的便利。待日后县城繁华起来,地价就会大幅上涨,哪怕不做他用,光赚差价也将是一笔很大的利益。这也是做生意,只不过我们官府就是个中转,算是无本的买卖。”
“虽然一切都还在规划中,但以官府信誉做保,只要是有余力有眼光的人,相信都不会吝啬投入。”夏青稞很快想明白,慢慢说:“那我县修路或许也可以参考你这个办法,引入外地商人,能减少许多耗费。”
“这,或许可以试一试?”汤县丞听完,左右看看他俩,被说服了。自从县尊到任之后,看起来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不论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出解决的办法,好像事情本来就应该那么做一样自然,这一回他也有信心。
“当然要试。”贺今行笑了,对夏青稞说:“商人重利,夏兄想做,就得以利诱之。”
后者“唔”了声,摩挲着下颌道:“利益嘛,从这里转移到那里,只是换个口袋对不对?先拿出来再放回去,也是可以的吧?你们画饼可以拿一条没修的路做筹码,我们也可以捆绑没修好的城池?”
“说好的互惠互利嘛。”贺今行替他想了想,“你们的话,比如许诺通路之后,给出向过往的非宜连籍贯车马行人收取过路费的权力?不过官府得规定好单次数额和收费期限。”
第二日,夏青稞便回宜连。贺今行则把打算卖的地划出来,估算了修缮城墙所需的大概耗费,往上取了两成,平摊到地价上,然后和汤县丞一起到净州把云织县官府要扩城卖地的消息,通过本地的大商铺和过往商队传了出去。
为增加官府筹码,他又上州府恭维了一番知州大人,请对方出面做保。这等说两句话就能添一笔政绩、结果不好也没什么影响的事,知州自然应允。
一番运作之后,小小的云织县忽然间就在整个净州名声大噪,前来投奔的流民,和来往看地的商人之流增加不少。
半个月之后,汤县丞找到正在处理几起民众纠纷的贺今行,呈上近期有买地意向的人员名单。名单上士族没几个,大多都是富商。其中一个大商人,除了想买下官府开出的全部地皮甚至还想要更多的。
“价钱开得也不错。”汤县丞带着喜意说。
“不可。”贺今行却直截了当地拒绝,“实际上,我并不想卖地。但秋税未收,估计也收不上多少,衙门度支捉襟见肘,必须想法弄钱,才出此下策。”
汤县丞不解:“既然是弄钱,多卖些钱不好吗?”
贺今行摇头道:“把地全都卖给商人,但你觉得他们会举家搬迁过来吗?显然不会。那他们买地的目的除了倒卖不作他想,今日出给官府多少,日后就要成倍地从百姓手里赚回来。我们扩城的本意是为了让无家可归的流民有一块落脚之地,若是任由商人倒卖发财,那岂非违背本意?”
“让每一个百姓有一席之地,安居乐业,是官府应尽之责。但你也知道,在土地的争夺中,越是穷困的人越是处于弱势,我们身为父母官,应该保护他们啊。”他拿出新城的规划图,指了一块地方,“按照我的计划,这一块要建个大的悬壶堂,收容老弱孤寡,也能让外来流民短暂停留。”
“卖地只是权宜之计,就我们划出的这些位置,只能减不能增,每个人也最多只能买两套两进宅地。至于财库,大家过得好了,我们能收上的田税商税多了,自然就会充裕。”
“原来如此。”汤县丞听罢久久无言,最后拱手俯身道:“县尊仁心仁术。”
“效法管子、陶朱公罢了。”贺今行扶他起来,温声道:“应尽之义而已,你也不必太过操劳,能分下去的事情就分给他们做。”
县衙新添了好几名吏员,汤县丞和刘县尉一样,不必再身兼几职,但他依然忙忙碌碌。
“应卯最早、下衙最晚的就是您了,卑职也要多跟您学学,不想在您高升之后,把现有的这一切给搞砸了。”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像他们县尊这样年轻又有才干的人,就应该往上升。莫说知州,京官,朱紫大员也是做得的。
贺今行明白他的心情,便也不再说什么,只让他自己注意不要熬坏身体。而后再看向那份名单,忽地注意到其中有两名他从前似乎听王义先说过,是柳逾言手下的大商人。但看这名单排序,现在境况估计大不如前。
柳氏商行解体之后,汉中路的商人接管了江南路大部分的商业版图,再由汉、江两路辐射全国。朝廷虽然不追究,但商人争利就如仇敌,雁商势微,被迫流落向南北边远地区。
他扬了扬名单,“本官去见见他们。”
不管为什么,柳逾言与西北军合作多年,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若这两名商人非忘恩负义之徒,他就照顾一些罢。
待卖地的事处理完毕,汤县丞打着算盘理进账的时候,水渠终于挖通。
准确地说,是从北面的小天河引了一道主渠,而后在接近云织县城五里左右分作三条支渠,一条南北横穿县城,两条向东西的村子和农田绕一圈,再回到县城。主渠和支渠都是暗渠,一路上的所有竖井都设了封石,晴日里封闭,雨雪天则搬开石盖积雨储雪。
农田浇灌则用明渠,由各家根据自家田地自行开挖,而后与暗渠相连,在水口设阀门,需要浇灌时开阀通水,不需要时明渠就是干的,尽最大可能避免水源被浪费。一些人得到启发,挖了细渠将自家的储雪窖和井渠相连,这个办法又传开来,百姓们纷纷效仿,连成了遍布半个云织的水网。比官府最初的设想好上许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暗渠开挖完毕,只差打通主渠和小天河的接口,就能通水。
官府特意举办了通渠仪式,这一日正好是盛夏。
天没亮,贺今行就带着县衙里能走开的所有人前往引水口,一路上遇到了许许多多的百姓,不乏拖家带口的,都是自发去观礼。
与小天河相连的十余丈渠道暴露在天光下,一边和河水隔了一堵两三尺宽的土石壁,一边向下倾斜隐入大地。
贺今行带着火药下到渠道里,在土石壁上挖洞,然后把火药埋进去。
火药不仅是稀罕物,危险性也极高,稍不注意就易出事故。是以开挖井渠过程中需要的所有火药都是贺今行亲自配的,并且由他一个人装填引爆。
“县尊,小心呐!”水渠两边围满了百姓,层层叠叠,乌泱泱一片。不知谁喊了一句,都七嘴八舌地关心起来。
“没事儿!大家放心!”贺今行仰头喊了一句,埋好火药后,上岸叫大家退到安全距离,然后点燃长长的引线。
火花顺着引线迅速前撵,所有人都屏息紧盯着,生怕错过丁点儿。
贺今行被簇拥在最前面的位置,放眼扫过去,汤县丞和刘县尉,周碾和他老娘,朱教谕和学生们,胡大和刘二两个村的人,周遭还有无数本地人或外来人,一张张紧张又激动的面孔,都是他在处理这样那样的事务中所熟悉的。
忽而“轰”地一声,沙尘暴起,土石飞溅,众人都下意识闭眼捂住耳朵,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去看。
却见烟尘散开,先是一股清澈的水流喷涌而出,接着两股、三股……朝阳高高升起,折出了七彩虹光。
“娘,好漂亮!”有稚嫩的声音说。
话音落,崩裂的土石壁发出轻微的响声,倏地隆然坍塌。天河水汹汹涌入渠中,裹挟着土石块冲入地下的渠道,流向云织县的四面八方。
一时间唯有水流之声,整片天地都寂静无比。贺今行轻轻地鼓掌,说:“通水了啊。”
人群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下炸开,不约而同齐声大喊:“通水咯!通水咯!”
有鼓掌的,有拥抱的,有举起双手喝彩的……热烈的阳光下,贫瘠的戈壁上,欢声笑语溢满云织。
人们一起往回走,大家都带着树苗,全是戈壁上耐旱的品种,一路沿着井渠栽了回去。直到划定要扩城墙的西城门外,刘县尉淘气的小儿子刘粟在最后一个竖井旁栽下了一株胡杨幼苗。
夏青稞来的时候,路过城外田间的明渠,正是浇灌的时候,渠里漾着清凌凌的水。他掬了一捧直接喝下,道了一声“甜”。
进入县衙,后院的葡萄架下立着一块石碑,贺今行握着把剔骨的尖刀,在碑上雕刻。
——天化十六年六月,云织县井渠贯通,自小天河白鹭湾始……下井开挖者如下……
他走近了一看,不止挖渠的,连负责炊饭送水的人都写上了。“这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拿工钱,你还管饭,值得吗?”
“井渠一事,不止利当时,更有功于后世。其价值远非铜钱与糙饭能够衡量,当然值得记录下来。”贺今行分神与他说话,下笔依然极稳,
夏青稞看他片刻,又转头仔细去看一个个人名,“不写你自己?”
“我为官,所做皆是本分,有何可写?况且我在这里最多任职三年,就要调离,于云织来说,只是个过客,何必留名?”难得休沐,贺今行才有时间刻石碑,但他来了,就停下刀,“你们那条路怎么样?”
“我联络了我们周边的几个县,说动了他们一起。大家一起干嘛,反正路通之后,都能从这里走。”夏青稞拨弄着架上还未成熟的葡萄,笑道:“我这回就是来同你商量的,我们今天正式开始动工,从下往上,已经扎好营地。只是需要食水,还有火药。不白要,但是得低价。”
“行,这是早就说好的。”贺今行放下刀,带他去库房,把剩下的纯硝找出来。量不够,便打算再找王玡天弄一批。
云织县最近几个月多了许多商人,外来的没找到地方,就在城外扎帐篷买卖。两人又去找米商、屠户和卖菜翁,贺今行出面谈好一个适当的价格,再折价转给夏青稞。忙完这一切,他才独自回衙门。
门檐下立着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却是贺冬。
“冬叔?”贺今行有些意外,上前去迎对方入内,“您怎么这时候来了,路上一定极热。”
“你又忘了。”贺冬进屋放下药箱,拿出腕枕。
他立刻明白,半年过去,又须得问诊断脉。于是去打了壶井水回来,便乖乖坐好,等前者喝过一碗水,才伸出手。
虽县衙吏员激增,但后院还是一个杂役都没有。
“我来的路上,听说你此前去了一趟衷州。”贺冬两指搭上他的手腕,仔细感受脉象。
他们在西北的消息网要比中原灵通,消息的收集与传递也都要便捷许多。
“对,苍州马匪一统成了马帮,想劫我们交付给南方军的马匹,反被我们连同南方军和衷州卫俘虏大半。”贺今行颔首道:“但衷州卫让马匪头子牧野镰跑了。此人能屈能伸,头脑灵活,又有钱财打底,能跑掉也不奇怪。”
“但我特意绕了苍州一圈,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贺冬说着眉心缓缓挨近。
“若他一个人,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捞不到也没什么。若是卷土重来,不必找,也会显形。”贺今行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为此人烦忧,再道:“您此去宁西,如何?”
贺冬闻言,先是叹了口气,“余文道不止全家老小搬过去,还把他儿子送到宛县去了。朝廷上面又派了两个监工下来,一个礼部的,一个工部的。”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此去安县,见到这位新上任不久的余县令带着的监工大人巡视矿场的谄媚模样,直接托出结论:“我觉得他不可信。”
贺今行的眼珠子动了一下,人却陷入沉默。
贺冬见状,说:“难道主子还愿意相信他?他一家老小的命根子可都捏在秦毓章手里了。”
“冬叔你看。”贺今行伸臂指向洞开的窗户,指向院子里那架葡萄,“这是余大人托付给我照料的,他说出果无籽且极甜。再等上半月,就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贺冬松开他的手腕,看清窗外绿叶间的嫩果,想起往事,一时有些复杂。最后只说:“但人是会变的。”
“人心之变只在瞬息,要永远坚持一个想法,难于登天。”贺今行平静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每个人做事的方法不一样,我从不图谋别人的良心,但只要余大人没有做出背刺的实质痕迹来,我就愿意相信他。”
贺冬时常为他这种类似“心大”的性格感到不省心地头疼,但随着对方年岁增长,又渐渐为这种气魄折服,“那如果走眼了呢?”
贺今行微微偏头,视线从天光里挪回来,伸出另一只手搁上腕枕,轻声笑道:“虽然我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但我肯定会想办法补救。不过,我娘会走眼吗?”
“你娘……”贺冬怅然地住嘴,聚精会神地把脉,盏茶功夫后,面色凝重地问:“飞鸟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他。”贺今行对不管什么结果都有预料,倒依旧平静。但他开口便顿住,然后摇头。
师父在剑南路还是广泉路?南疆还是东海?
他不知道。
天下之大,千山万水,江湖朝堂,只有飞鸟自己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背着琴匣,走出无边林海,踏上回大宣的路。
明月随山势一步步升起,青石路阶长短不一,此起彼伏的虫声如杂乐。他从容慢行,袍摆自横斜伸出的草叶上拂过,蹲在叶上酣睡的蚱蜢恍若未觉。
山谷渐窄,一座青石筑成的关楼傲然耸立在路中央。
箭楼上,玄底黄边的白虎旗随夜风张扬。
关墙上,火盆隔五步一架,守夜的哨兵又间五步一岗,两支小队上下巡逻,另有暗哨藏于两侧山壁,防守不可不说严密。
可惜今夜无雨亦无驴。
飞鸟在百步远的位置停下,左右一望,脚下一点,便飞上了右侧山壁。山壁上生有藤萝蕨草乃至矮木,他偶尔借力,如一只最灵活的猿猱迅速攀上山顶。
越过山巅,便能瞧见群山之中的一座孤峰,峰上乃是赤城怪医的药庐。明朗的夜色里,可见庐中漏出的灯光。
他到达目的地,十分有礼节地敲了敲门。
药庐里的老头正看着两只蛐蛐斗在一起,猝不及防被打断兴致,提着砍草药的刀就来开门。
一看,白衣,白发,还背着一方琴匣。
“琴杀?”
老头儿打不过,“砰”地把门关上,隔着门大骂:“你怎么又来了!”
“只有女人才能进老头子的药庐!”
“别以为你仗着是我那徒弟旧识就能一次又一次不请自来!”
“你滚不滚?”
飞鸟一言不发,再次敲了敲门。
老头儿闭眼深呼吸,然后放下砍刀,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