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给阿英奉完茶,便退出房中,去小厨房煎药去了。
镜涵子一脸倦容地对阿英道:“阿英姑娘特意前来,请问有何指教?”
阿英道:“叨扰仙姑休养,不敢妄言指教。只是阿英方才与忘忧子真人经过一番交谈,才终于得知忘忧子真人和冲灵子仙姑情变的前因后果,因此特来登门造访。”
镜涵子娇弱一笑,慵懒道:“你是来替冲灵子找我算账的?”
阿英道:“仙姑误会了。此事难以转圜,已无理论的必要。”
镜涵子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阿英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阿英此番前来,是想请求仙姑,以后不要再向冲灵子仙姑下手。仙姑是个明白人,阿英也不糊涂。那封冲灵子仙姑的家书,到底是冲灵子仙姑大意失落,被仙姑凑巧拾得;还是仙姑买通了冲灵子仙姑房中的下人,趁冲灵子仙姑外出时偷偷窃得,我想应该无需找人过来当堂对质了吧?”
镜涵子闻言,轻蔑道:“仙府的丫鬟,办事真是不牢靠,连这也被人知晓得一清二楚!也罢,就是我买通下人从冲灵子房中偷来的又怎样?我本来只想让下人找找你与冲灵子笔迹相似的证据,证实你帮冲灵子代劳功课的事。谁料,那下人不识字,把能找到的写了字的纸,都搜罗了来。真是意外收获!这可比你帮冲灵子弄虚作假之事,杀伤力大多了!忘忧子一表人才,最不屑仰仗家世,总想着自己能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何曾想,原来他倾心的冲灵子所看重的,却并非他个人的才能,而是他显赫的家世!只这一下,便把他的自信,击得粉碎!”
阿英道:“我原以为,仙姑你爱慕忘忧子真人,必不愿看见忘忧子真人伤心难过。”
镜涵子仰头笑道:“我爱慕他又如何?危难关头,他还不是只向冲灵子伸出了援手?我为救冲灵子掉进暗河,可他们二人,却只管自己双宿双栖,何曾在意过我的死活?”
阿英道:“所以仙姑承认自己爱慕忘忧子真人?”
镜涵子道:“承认又如何?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算你以后对人说出去,无凭无据,也不会有人相信。以前我觉得忘忧子是受冲灵子蒙蔽,我才买通下人,帮我搜罗证据。可那天我掉进暗河里,眼睁睁看着忘忧子纵身一跃,跳进河里抱住冲灵子,却任由我被激流冲走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是忘忧子自己有眼无珠,才会被冲灵子迷惑,伤心难过也是他咎由自取。他们之间本来就积弊已久,我只不过是替他们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而已。难道你认为,纸能一辈子包住火?”
阿英道:“此事的根源当然不在仙姑你这里。但前错已铸,覆水难收。阿英只希望,仙姑能就此收手,以后不再为难冲灵子仙姑。如若不然,阿英也不会客气。”
镜涵子眯眼道:“如若不然,你又能奈我何?”
阿英道:“我想既然玉芊能被仙姑收买,那自然也能被我收买。仙姑的夫家如果知道自家新妇是一个指使他人偷窃之人,他们应该也不会高兴吧。”
镜涵子道:“你威胁我?”
阿英道:“阿英不敢。阿英只是希望事情到此为止。”
镜涵子道:“一个奴婢胡说八道,随意攀咬,会有人信?”
阿英道:“即便仙姑可以驳斥玉芊攀咬讹告,但仙姑写给忘忧子真人的信,也足以证明仙姑你拾得他人信件以后,明知所属为谁,却不仅没有及时物归原主,还刻意私自传递。仙姑的夫家了解到仙姑你这样的人品行径,怕也会颇为震惊吧?也许,还会由此令他们产生好奇,仙姑你干涉他人感情私事的原因……”
镜涵子怒拍榻侧,喝道:“你敢!”
阿英反问道:“有何不敢?”
镜涵子缄默稍顷,平息怒气道:“好,我答应你。反正我心里的那口气也出了,又何必再在他们二人身上浪费精力?”
阿英点点头,起身离开镜涵子的房间,走出了凤初园。
事情总算有了个了结,但阿英心里却并不轻松,反而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得难受。
她忽然很想见到凌云,想见到那个看似不大正经,却又每每救自己于危难,化解自己心中烦恼的凌云。
阿英正在青石甬道上失落地低头走着,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英!”
阿英转头一看,只见凌云从后面快步追了上来,手里还擎着一串糖葫芦。
阿英道:“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凌云兴奋道:“对呀!我想着明日就要启程去黑竹沟了,我得好久吃不着糖葫芦了,所以就跑去街上买了吃个痛快!边走边吃,已经吃了好多,就剩这串了。来,请你吃!”说罢,将糖葫芦递到阿英面前。
阿英正好气闷,也想吃嘴甜的润口爽心,便一把接过凌云手里的糖葫芦吃了起来。
阿英边吃边道:“这天也不热呀,怎么这糖衣都有些融了,黏糊糊的……”
“啊!最上面那颗,我刚才好像舔过了……”
凌云说罢,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去,消失在了甬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