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被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钢琴声,给搅碎了。
许鹿艰难睁眼,探头,瞄了下时间,不到八点。
也不知是谁,大清早就在她家弹钢琴,还是一首气势雄浑的“奔腾的黄河”。
她扯过被子,死死捂住耳朵。
过了会儿,魔音没收敛,反倒更盛了。
许鹿又将脑袋压在枕头下。
但依旧,没完没了。
终于,许鹿掀开被子,憋着一肚子火,轰一声,拉开卧室房门。
睡眼惺忪地抬眸望去,只见那人背影挺拔,指节修长,水平不赖。
起床气慢慢平息下来,许鹿竟立在原地,认真听了会儿。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那人忽然回过头来。
霎时间,许鹿浑身一个激灵,残存的睡意荡然无存。
陈念沂还真过来吃早饭了。
许鹿转身,仓皇逃回卧室,脚趾不小心撞到门槛,痛得眼泪飙出。
餐桌上,许鹿和陈念沂相对而坐,耳旁,是钟曼的碎碎念——
“别说,念沂这方法,还真管用。”钟曼把烤吐司和水果,推到陈念沂面前,像是终于找到了对付起床困难户的法子,欣慰道,“我可算是解脱了。”
许鹿却有些走神。
她喝了口牛奶,抬眸,就见对方盯着她。
“?”许鹿眼神询问。
陈念沂微抬下巴。
许鹿低头,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手里的吐司,已经被她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像体型肥胖的毛毛虫,排着队,躺在盘子里。
“我牙不好。”许鹿打起精神来,“这样方便咀嚼。”
许意书七点就去机场了,钟曼这会也要出门,准备去她正在筹备的旗袍店分店盯着。
走到玄关处,她拎上包,架上墨镜,回头跟许鹿交代说:“你等会儿搭念沂的车去学校,张叔这两天放假了。”
手里的那条吐司,掉到桌上。
“我晚点走。”许鹿面色平静捡起来,塞进嘴里,含糊道,“第一节课,老师请假了。”
陈念沂把牛奶杯搁在桌上,撩起眼皮,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
许鹿对上那有些冷的视线,扯了下嘴角,便别开了。
“那行,”钟曼推开门,最后叮嘱说,“那你俩记得晚上一块儿回来吃饭。”
早餐吃得有些别扭。
就好像两人是刚认识,不尴不尬,谁也没开口讲话。
陈念沂吃完后,把自己那份餐具都收到厨房,挽起袖子,准备刷碗。
许鹿瞥了眼他的背影,把手上的碎屑拍干净,也收好碗具,端进去。
“等会阿姨会洗——”
见他已经刷好,放在一旁沥着水,许鹿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了。
她把碗放进另一个洗碗池里,拿起了旁边的洗碗巾。
但为了避开手上的创可贴,她洗得拖泥带水。
陈念沂视线落在她那被弄湿的创可贴上,叹气,将她赶到旁边,一边替她收拾残局,一边不冷不淡道:“去换个创可贴。”
许鹿稍怔,但人没动。
她望着陈念沂:“如果你实在不想过来,就别勉为其难,我可以跟我妈说一声。”
陈念沂一顿。
“有首歌,叫听妈妈的话。”他擦干手上的水,侧头看许鹿,“你应该很熟吧?”
“”
“你从小就喜欢忤逆你妈?”
“”
“对了,不仅忤逆,还撒谎。”
“?”许鹿蹙眉,“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陈念沂抱着胳膊,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徐蔚森说,他今天要去接孙嘉芋上课,如果没记错,你们俩一个专业吧?”
“”这个孙嘉芋,不是说早上要去化工厂那边吗。
许鹿一咬牙,“她可能忘了,课临时取消了。”
陈念沂斜睨她一眼,不再说话。他走到客厅,把沙发上的背包往肩头一挂,便出了门。
走到院里那株银杏树下。
陈念沂忽然又回过头,长身玉立,挑眼看她,那眼神藏着过时不候的意思,像是在给许鹿最后一次机会。
“确定?”他问。
“确定,”许鹿笑得乖巧,“以及肯定。”
如果关系没到位,自然不能白白占人便宜。
陈念沂将车钥匙放在掌心,掂了下,不冷不淡看她一眼,终于迈着长腿离开了。
直到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许鹿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摸出手机,打了车。
出租车在榕大附近,被前方的交通事故阻拦了下来。
许鹿提前下车。
刚关上车门,就隐约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这不是许鹿妹妹?”
这称呼,这声音,除了李言还能有谁。但当许鹿扭头望去时,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李言骑着车,一脚踩地。而他旁边还停着一辆车,那人正一手搁在方向盘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许鹿浑身每个细胞都开启了战斗模式。
她先发制人,刚要解释,就被人孙嘉芋震天响的惊呼声切断。
“许鹿?你怎么还在这磨蹭?””孙嘉芋跳下徐蔚森的车后座,“群里大清早就说了,师太今天要布置任务,不许迟到。”
霎时间,车上的人,望着她的视线,陡然带了审判意味。
哀莫大于心死。许鹿放弃辩解。
这时,“咚”一声,李言的车后轮,被人轻撞了下。
“怎么不走?”赵琦越刹住车,视线掠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陈念沂身上。
“还不是因为奎哥这个累赘的车。”李言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事故处,吐槽道。
“骑我的车进去吧。”赵琦越从自行车上下来,对陈念沂说,“我上午没课。”
陈念沂是计算机专业的,而乐队其他人都是金融系的,除了平日里排练,其余时间都是都各上各的课。
“不用。”陈念沂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折叠自行车,将车钥匙扔给旁边的李言,斜睨他,道,“昨晚搭顺风车的时候,怎么没嫌这车是累赘?”
然后,他也没看许鹿,骑着车就走了。
李言一愣,咆哮,“靠,又让我来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