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鹿拿着孙嘉芋给的调音器,喘着气,一路小跑着,到了排练室外。
雨停了,陈念沂正骑在车上,单脚踩地,看着她慢慢跑近。
“上车。”陈念沂接过东西,下巴指了下自行车后座。
迟疑几秒后,许鹿上了车。
起初,她姿势还有些别扭,但路过一个坎,差点被颠下来,她也顾不得其他了,立刻抓紧了前面的稻草。
“以后别来排练室了。”
陈念沂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风中传来。见后面的人没反应,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许鹿“明白”他的意思,解释说:“今天的事是意外。”
车忽然停了下来。
许鹿的脑袋猛地撞在陈念沂后背上。
“要么去图书馆等,要么别等了。”陈念沂偏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后面的人道,“二选一。”
“那就图书馆。”许鹿揉着被撞疼的脑袋,妥协道。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但也许在陈念沂看来,她大概像一颗石子,搅乱了他们平静的湖面。
自行车停在许鹿家门口。
许鹿瞥见院里那辆熟悉的车,也不管陈念沂了,跳下后座,三两步跑回了家。
“爸。”她将包一扔,像个人形立牌,挂在许意书的脖子上。
“给爸瞧瞧。”许意书捏着许鹿的脸,打量了下,心疼道,“瘦了。”
“一个都这么大了还撒娇,一个就知道睁眼说瞎话。”钟曼在旁边看不下去。
“再大也是孩子。”许意书用哄小孩的语气道,“爸给你做了糖醋小排,你这小身板可得多吃点。”
“你这是又要走?”见许意书换好了鞋子,许鹿不满道。
“晚上还有个会。”许意书有些无奈。因为早出晚归,又频频出差,哪怕和女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周也见不了几次。
“那你还给我做吃的!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多休息下。”
许鹿嘟囔着,悄悄拿过父亲手里的公文包,刚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听到陈念沂的声音响起。
“许叔。”陈念沂锁了车,慢腾腾走过来。
他瞄了眼许鹿的动作,对她的这种无用功,表示费解。
“念沂来了。”许意书拍了拍陈念沂的肩头,“饿了吧?快进去,洗手吃饭。”
“好。”陈念沂神色淡淡的,在他的世界里,多少无法理解,或者说感知这种温馨的场面。
“行了,你也进去吃饭吧。”
许意书俯身,轻车熟路找到被许鹿藏在鞋柜旁的公文包,一边将女儿往里推,一边交代道,“多跟你念沂哥哥学习学习,看人家是怎么次次都考第一的。”
许鹿“噢”了声,站在原地,朝父亲的背影挥手。
钟曼拿着件外套,嚷着追了出去,“这晚上冷,你再套件大衣。”
陈念沂默不作声吃着饭,神色晦暗不明。
许鹿夹了块父亲做的糖醋小排给他,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陈念沂夹起那块排骨,挑眼看她,慢腾腾道,“你早上为什么撒谎。”
许鹿险些被噎着。
她顺了口气,正经八百解释起来,“我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毕竟我们系隔那么远。”
陈念沂目光如炬,“那我还得多谢你体贴。”
“你还不是没告诉我‘周而’是谁。”许鹿以牙还牙。
陈念沂一怔,“这很重要?”
“嗯。”许鹿放下筷子,“非常重要。”
“行。”陈念沂也放下筷子,煞有介事地介绍起自己来。
“那我现在告诉你,周而就是我。你喜欢周而的歌,我很感谢,也很荣幸。”
“不客气,也谢谢你写出这么多好听的歌。”
“不过,”陈念沂好奇道,“你到底喜欢周而什么?”
许鹿把含在嘴里的骨头吐了,喝了口水,思考片刻后,给出一个让对方意外的回答。
“可能,是他身上那种孤寂感吧。”
陈念沂挑眉,默不作声盯着她,等着下文。
“周而的声音,虽然低沉温暖,但很多时候,他都用叹息的方式结尾。”
许鹿对着当事人,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而且,他歌里那些故事,几乎都没有一个,结局是圆满的。”
陈念沂也不说话,静静凝试着那张生动的脸。
半晌后,他收回视线,嗓音染上几分暖意,“如果周而知道有人这么懂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许鹿粲然一笑。
两个人像是打哑谜,却又心照不宣。
但那笑意还未绵延开,就凝固在脸上了。陈念沂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来。
“琦越。”他接起来,语气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状态,“有事吗?”
“现在过去?”
陈念沂看了许鹿一眼,见她埋着头,把筷子往米饭里戳,改了主意,“电视台那边的意见先发给我,我晚上有事,明天再碰头。”
“你晚上有事?”闻言,许鹿心里开心归开心,却又忍不住好奇。
“吃饭啊。”陈念沂微抬下巴,指了指一桌的菜。
“噢对!陆姨说了,你胃不好,要好好吃饭,不能随便敷衍。”
许鹿一高兴,又多吃了两块排骨,骨头硌着牙龈,疼得她嘶了口冷气。
“去拔牙吧。”陈念沂幽幽看着她。
许鹿态度坚决地摇头。
陈念沂拿出手机,埋头操作了一番,将页面推到许鹿面前,威胁道:“已经挂了号了。你如果不去,我就告诉钟姨。”
许鹿犹豫片刻,伸出根食指,“就一颗?”
陈念沂点头,“一颗。”
“行。”许鹿认怂。
如果让钟曼带她去,那就是左右一起开弓,到时候整张脸都别想要了。
“不过,”许鹿扫了眼预约时间,拽着陈念沂的手腕,可怜巴巴地谈起条件,“能不能改到一周后?我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
陈念沂将手抽出来,瞥她一眼,淡淡道:“不行。”